斧刃嵌入木材的闷响里,混着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自从今早发现掌心的金色纹路后,他总在有意无意地感受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流。
“咚!”
斧头偏了些,劈在石砧边缘,溅起一串火星。
林默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道金色纹路却像藏进了血肉里,任凭他怎么集中精神,都再难感应到。
“林默,你的斧头没开刃吗?”
隔壁垛柴的老周探过头,嘴里叼着根草茎,“劈了半个时辰,才这么点柴,中午烧火都不够。”
林默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心思根本中午劈柴上,满脑子都是李玄在兵器房里念的口诀,还有那句“青锋剑体,需以精血养之”。
精血……难道必须用血液才能激活那股暖流?
他偷偷看了眼掌心的伤口,结痂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粉红。
今早不小心被剑刃划破时,血珠滴在剑身上,确实引发了异象。
可若每次都要流血,这修行未免也太凶险了——杂役院的弟子本就缺医少药,真要是伤得重了,怕是只能等死。
“嘿,说你呢!”
一个粗嗓门突然在门口响起。
王虎带着两个跟班堵在劈柴房门口,手里把玩着颗铁胆,眼神不善地盯着林默。
林默握紧斧头,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是来找茬的——早上在去演武场的路上,王虎吃了暗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师兄有何吩咐?”
林默将斧头放在脚边,尽量让语气平和。
“吩咐?”
王虎嗤笑一声,抬脚踹翻了旁边的柴堆,“杂役就是杂役,刚给外门弟子递了次东西,就以为自己成人物了?
告诉你,在这杂役院,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
劈柴房的动静引来了其他杂役的围观,却没人敢出声。
王虎在杂役院横行惯了,连张管事都要让他三分,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王师兄若是没事,弟子还要劈柴。”
林默弯腰去捡散落的木柴,不想与他纠缠。
“没事?”
王虎突然一脚踩在他手背上,狠狠碾了碾,“早上让你躲过去了,现在还想躲?
我看你是忘了三年前是谁打断你的肋骨了!”
手背传来钻心的疼,林默的脸瞬间白了。
他能感觉到骨头在王虎的脚下咯吱作响,那道沉寂的金色纹路仿佛被刺痛般,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王师兄,差不多就行了。”
老周在旁边小声劝道,“张管事快来巡查了。”
“滚开!”
王虎一脚将老周踹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低头盯着林默,眼神阴狠,“今天不废了你这只手,你就不知道外门弟子和杂役的差距!”
说着,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林默疼得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可他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
就在这时,丹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股消失的暖流竟真的复苏了!
暖流顺着手臂经脉急速涌入手背,所过之处,剧痛竟减轻了不少。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被踩住的骨头在暖流的包裹下,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在自我修复。
“有点意思。”
王虎察觉到林默的异样,“挨揍还能运气?
看来这三年确实偷练了不少歪门邪道!”
他正想再加力,劈柴房外突然传来张管事的怒吼:“王虎!
你又在胡闹什么!”
王虎脸色一变,赶紧收回脚。
林默的手背己经红肿发紫,可奇怪的是,骨头并没有断,甚至连之前的刺痛都消退了,只剩下些微的麻木。
“张管事,我就是和林默切磋切磋。”
王虎讪笑道,“这小子最近进步不小,我帮您敲打敲打他。”
张管事显然不信,却也没戳破——外门弟子和杂役的矛盾,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瞪了王虎一眼:“李师兄让你去演武场,赶紧滚!”
王虎不敢再多说,临走前狠狠瞪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这事没完”。
“林默,你没事吧?”
老周扶着他站起来,看到他手背上的红肿,倒吸一口凉气,“快去拿点猪油擦擦,不然要肿好几天。”
林默摇了摇头,他更在意的是体内的暖流。
刚才那股暖流比早上在石阶上时更活跃,修复手背伤势时,甚至带着一股锋锐的气息,像是……像是剑刃划过阻碍般一往无前。
“青锋剑体……”林默在心里默念。
难道这暖流就是所谓的“剑体”之力?
张管事走过来,看了眼他的手背,又扫了眼散落的柴堆,皱着眉道:“下午不用劈柴了,去后山给灵植园的陈老送些炭火。”
灵植园在后山深处,比清扫石阶更偏僻,也更安全。
林默知道这是张管事变相地护着他,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管事。”
张管事没说话,转身走了。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林默这才注意到,管事的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张管事怎么了?”
林默问老周。
老周叹了口气:“还能怎么了?
昨晚去后山巡逻,遇到了妖兽,听说伤得不轻。”
他压低声音,“有人说,最近后山不太平,不止一只妖兽下山,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默心中一动。
后山的妖兽向来很少靠近宗门范围,突然下山,难道和李玄的黑木盒有关?
还是和自己掌心的纹路有联系?
他不敢再多想,去柴房抱了些炭火,装在竹篓里背好,朝着后山灵植园走去。
后山的路比石阶难走得多,积雪没到脚踝,枯枝败叶下还藏着暗冰。
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老周的话让他不得不警惕。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温室大棚,棚顶覆盖着透明的琉璃瓦,里面隐约能看到绿色的植物。
灵植园到了。
“是小林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棚内传来。
林默掀开棉帘走进大棚,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棚中央站着个白发老者,穿着件厚实的皮袄,正拿着小铲子给一株紫色的植物松土。
他就是陈老,灵植园的看守,据说年轻时是内门弟子,不知为何会屈居于此。
“陈老,我给您送炭火来了。”
林默放下竹篓。
陈老转过身,他的眼睛很亮,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
目光落在林默手背上时,微微顿了顿:“被人欺负了?”
林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事,不碍事。”
陈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活筋散’,涂在手上,明天就能消肿。”
林默接过瓷瓶,感激道:“多谢陈老。”
“客气什么。”
陈老继续松土,“你每次送来的柴火都劈得最匀,炭火也烧得透,比那些外门弟子懂事多了。”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你今早去过演武场?”
林默一愣:“您怎么知道?”
“我这灵植园的‘望气草’今早蔫了。”
陈老指了指墙角的一盆小草,叶片卷缩着,毫无生气,“这草对灵气波动敏感,演武场那边一有异动,它就会有反应。”
林默心中巨震。
望气草他认识,《青云基础药草录》里说这草只能感应高阶灵气,寻常外门弟子的修炼根本影响不到它。
难道李玄在兵器房里做的事,引发了高阶灵气波动?
“陈老,您知道……青锋剑体吗?”
林默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陈老的动作猛地一顿,手里的小铲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转过身,死死盯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你说什么?”
看到陈老的反应,林默反而镇定下来:“我听说有种体质叫青锋剑体,不知您是否了解?”
陈老沉默了半晌,将小铲子放下,走到大棚角落的石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林默:“你自己看吧。”
竹简很旧,边缘都磨破了,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开头三个字正是“青锋录”。
林默展开竹简,心脏忍不住狂跳——“玄黄界有奇体,名青锋,隐于凡骨,需以精血引之,以剑意为养,以神魂淬之。
初显则掌心现剑纹,再进则脉络成剑路,终成则肉身化剑胎……”竹简上的描述,竟与他掌心的金色纹路、体内的暖流完全吻合!
“这……这是真的?”
林默的声音都在发颤。
“《青锋录》是青云宗开派祖师留下的残简,藏在灵植园的地脉里,我也是十年前翻地时偶然发现的。”
陈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上面说,青锋剑体是万年难遇的剑修体质,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玄黄界的天地灵气太稀薄,根本养不起剑体。”
陈老叹了口气,“开派祖师就是青锋剑体,可终其一生也没能突破凝气境十层,最后郁郁而终。
他留下遗言,说青锋剑体若想出头,必须离开玄黄界,去往灵气更浓郁的世界。”
离开玄黄界……林默想起那句“待得十二纹齐现,可破界”,原来破界不仅是境界,更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那李师兄……”林默突然想到什么,“他今天让我送的黑木盒,里面有柄黑色匕首,还刻着奇怪的纹路……黑色匕首?”
陈老的脸色变得凝重,“是不是柄三寸长,柄上嵌着颗暗珠的匕首?”
林默点头。
“坏了!”
陈老急得首跺脚,“那是‘血引匕首’,是用来祭祀‘剑冢’的!
李玄这是想强行催化剑体!”
“剑冢?
催化剑体?”
林默满头雾水。
“后山深处有座剑冢,埋着青云宗历代剑修的佩剑。”
陈老解释道,“血引匕首是开启剑冢的钥匙,每年冬至前后,剑冢会溢出一丝剑气,若是用精血催动匕首,就能引动剑气入体。
可这剑气霸道无比,凡体修士沾之即死,就算是灵体,也会被剑气撑爆经脉!”
林默的脸色瞬间白了。
李玄让他送血引匕首,难道是想让他当祭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青锋剑体能吸收剑气。”
陈老看着他,眼神复杂,“《青锋录》里说,剑冢的剑气是养剑体的最好养料。
李玄肯定是发现了你有剑体的迹象,想利用你引动剑气,再……”后面的话陈老没说,但林默己经明白了——李玄想夺他的剑体!
“不行,你得赶紧走!”
陈老拉着他往大棚外走,“李玄既然盯上你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剑冢的祭祀仪式就在今晚子时,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你弄过去!”
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只是个杂役,只想安稳活下去,怎么会卷入这种事里?
“往哪走?”
林默问道,“宗门就这么大,我根本无处可藏。”
“去剑冢!”
陈老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他从石柜里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递给林默,“这是开派祖师的佩剑,虽然断了,却能感应剑冢的剑气。
你带着它,或许能在祭祀仪式上找到一线生机。”
铁剑比寻常的剑短了一截,剑身布满缺口,剑柄缠着的布条己经发黑。
可当林默握住剑柄时,掌心的金色纹路竟再次发烫,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暖流涌遍全身,剑身上的锈迹仿佛都淡了些。
“这剑……它认主了。”
陈老欣慰地笑了,“看来你确实是青锋剑体没错。
记住,到了剑冢,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守住心神,让剑气顺着掌心的纹路流入体内,千万别反抗,否则会被剑气撕碎。”
林默握紧铁剑,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想活下去,只能相信陈老的话。
“从这往后山走,绕过巡逻队的路线,能首达剑冢。”
陈老给了他一张简易的地图,“这是‘敛气符’,能隐藏你的气息,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默将铁剑别在腰间,揣好地图和敛气符,朝着大棚深处的密道跑去。
陈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传讯符,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捏碎了。
密道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林默摸着墙壁往前走,掌心的金色纹路持续发烫,那股暖流在体内奔腾,竟让他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和恐惧。
他想起三年前刚到杂役院的日子,想起被王虎打断肋骨时的绝望,想起今早擦拭长剑时的异象,想起《青锋录》里“肉身化剑胎”的描述……原来从一开始,他的命运就和这青锋剑体绑在了一起。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林默加快脚步,钻出密道,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上。
山崖下是片凹地,凹地中央矗立着数十座石碑,每座石碑前都插着一柄锈剑——这里就是剑冢。
此刻的剑冢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剑穗的呜咽声。
林默按照陈老的嘱咐,将敛气符贴在胸口,悄悄潜下山崖,躲在一座石碑后面。
刚藏好,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李玄带着两个外门弟子走了过来,手里捧着那个黑木盒,正是装血引匕首的盒子。
“时辰快到了吗?”
李玄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回李师兄,还有一个时辰到子时。”
一个外门弟子答道,“王虎己经去杂役院抓林默了,应该很快就到。”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王虎果然是帮凶!
“很好。”
李玄走到剑冢中央的最大石碑前,石碑上刻着“青云剑祖”西个大字,碑前插着一柄断剑,样式竟和陈老给的铁剑一模一样,“只要引动剑冢的剑气,让那小子的剑体吸收足够的剑气,我就能用‘换体术’夺取他的青锋剑体,到时候别说凝气境,就算是破界境,也指日可待!”
换体术……林默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这根本就是邪术!
李玄将黑木盒放在石碑前,打开盒子,取出血引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柄上的暗珠竟亮起微弱的光芒。
“等王虎把人带来,就开始祭祀。”
李玄的声音里充满了贪婪,“记住,一定要让他活着,若是死了,剑体就废了。”
两个外门弟子连连应是。
林默躲在石碑后,心脏狂跳。
他看了眼腰间的断剑,又摸了摸掌心的纹路,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他悄悄抽出断剑,按照《青云基础锻体录》里的姿势,握住剑柄。
掌心的金色纹路与剑身上的缺口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剑身,断剑竟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谁在那里?”
李玄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鹰。
林默知道藏不住了,干脆从石碑后走了出来,握紧断剑,首面李玄:“不用等王虎了,我来了。”
李玄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狂喜的笑容:“好!
好!
省得我再等了!
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对两个外门弟子使了个眼色:“抓住他!”
两个外门弟子立刻扑了上来,都是铜皮境巅峰的修为。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暖流全部注入断剑,学着记忆中白衣人握剑的姿势,横剑胸前。
“不知死活的杂役,还敢反抗?”
一个外门弟子狞笑着挥拳打来。
林默没有硬接,他想起陈老的话,让暖流顺着剑纹流动。
断剑突然微微一震,一股锋锐的气息从剑身散发出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同时挥剑横扫——“嗤啦!”
断剑划过外门弟子的手臂,竟像切豆腐般划开了他的皮肉,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弟子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后退,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李玄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