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欢迎来到微笑乐园
网络信号的图标变成了一个灰色的叉。
他试着卸载那个APP，图标却像烙印一样焊死在屏幕上，纹丝不动。
方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猩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
00：00：0100：00：00时间归零的瞬间，没有爆炸，也没有任何声音。
方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他熟悉的公寓，窗外的夜景，都开始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颜料，疯狂地旋转，拉伸。
强烈的眩晕感攫住了他的大脑，视野被一片纯粹的黑暗吞噬。
下一秒，脚下传来了坚硬粗糙的触感。
一股混合着铁锈、劣质糖果和尘土的甜腻气味，蛮横地钻入他的鼻腔。
方源猛地睁开眼。
他不再自己的公寓里。
眼前是一座巨大而破败的游乐园大门。
大门顶端，一个戴着高帽的小丑雕塑正咧着嘴，油漆剥落的脸颊上，笑容显得格外僵硬诡异。
“微笑乐园鬼屋”六个霓虹灯字样，只有一个“笑”字还在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幽光，将周围的昏暗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还未完全消化这超现实的景象，身边的空气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人凭空出现，踉跄一步才站稳。
她没有尖叫，只是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目光冷静得可怕，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脸横肉的胖子。
一个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女孩，脸上满是泪痕。
还有一个身材异常壮硕，留着寸头，脖子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
他的眼神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野兽，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共有七八个人。
方源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立刻感到一阵针刺般的寒意。
这个男人很危险。
“搞什么鬼？
拍电影吗？”
花衬衫胖子最先沉不住气，他指着小丑大门嚷嚷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绑架你爷爷我？
知道我是谁吗！”
没人理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乐园大门吸引了。
一名男子迈开步子，径首走向大门。
他没有尝试推门，而是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铁门纹丝不动。
“妈的。”
男子低骂一句，后退几步，全身的肌肉都贲张起来，像一头准备冲锋的公牛。
他猛地向前冲去，用肩膀狠狠撞向大门。
没有第二次巨响。
在男子的身体接触到铁门的前一刹那，一道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变慢了。
方源清晰地看见，男子的身体像一个被瞬间抽干水分的气球，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向内凹陷，挤压。
骨骼碎裂的声音密集得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
“噗。”
一声轻响。
一团血肉混合物爆开，化作漫天血雾，又如同被地心引力猛地拽住，全部垂首地坠落在地，在大门前糊上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暗红色污迹。
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那个还挂着泪痕的女高中生第一个崩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花衬衫胖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大门上方的老旧音响里，传来了一个甜美、稚嫩的童声，唱着走了调的儿歌。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快乐的小娃娃……”歌声停顿。
“欢迎各位小朋友来到‘你必须微笑的乐园’。”
“在这里，请各位游客时刻保持微笑哦。”
“因为哭泣和害怕的孩子，是会被工作人员抓走的。”
广播里的童声带着天真的笑意，却让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所有人的心脏。
抓走？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规则。
尖叫的女孩硬生生把声音卡在喉咙里，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抖得像筛糠。
瘫在地上的胖子，也用肥硕的手掌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源感到自己脸部的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调动面部神经，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微笑。
这是他多年测评鬼屋时，为了与NPC互动而练就的职业假笑。
此刻，却成了保命的工具。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林婉。
她也微笑着，只是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配上她镜片后冷静分析的眼神，显得无比怪异。
所有幸存者，都顶着一张张扭曲的笑脸，在这片血腥与甜腻混杂的空气中，无声地对峙着。
恐惧，正在每个人的心里发酵。
突然，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是那个女高中生。
她太害怕了。
即使死死捂着嘴，也无法阻止那代表着恐惧的泪水从眼眶中决堤。
她的嘴角，因为哭泣而无法控制地向下拉扯，那僵硬的笑容彻底垮掉了。
就在她嘴角下撇的那个瞬间。
她身后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变得浓稠。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长着剃刀般利爪的爪子，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脚踝。
“啊——！”
女孩的惨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向后拖去，双手指甲在地面上划出几道绝望的血痕，随即被彻底拽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阴影合拢，恢复原状。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几道渐渐凝固的血痕，证明着刚刚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此消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也更加灿烂。
他们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吱呀——”那扇夺走了两条人命的铁门，在此时，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欢迎各位小朋友。”
广播里的童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的欢快。
“旋转木马，就要开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