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发现时，只找到几片被风吹散、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碎纸屑。
当时她只觉得心都碎了，又隐隐有种隐秘的解脱——那些见不得光的心事，终于彻底消失了。
原来……没有消失。
它们落到了……他的手里？
“还有更劲爆的！”
许念念完全没注意到林晚惨白的脸色，沉浸在自己的八卦世界里，“有‘知情人士’爆料说，江屿拼的那张碎纸上，好像……好像写的是……关于他的事！
特别私人的那种！
具体写的啥不知道，但大家都猜……”许念念故意拖长了调子，凑近林晚，神秘兮兮地说：“猜是哪个女生写给他的情书！
或者……日记？
被他发现了，撕了，然后又后悔了？
所以大半夜跑去拼？
天呐！
这也太偶像剧了吧！
你说会是谁啊？
哪个女生这么有本事能让江屿这样？
……”后面的话，林晚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耳朵里充斥着巨大的、持续的嗡鸣，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许念念兴奋的脸在眼前晃动、模糊、变形。
宿舍里温暖的空气变得粘稠而窒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尖锐的疼痛。
她的日记……那些卑微的、滚烫的、不敢示人的字句……那些关于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掉了的琐碎观察……关于他每一次无意间目光扫过的悸动……关于她偷偷收集他所有不经意的细节……全都变成了路灯下，他指尖拼凑的碎片。
***裸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
他全都看到了。
羞耻感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将她彻底淹没、焚毁。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看到那些字句时的表情——会是惊讶？
是厌恶？
还是……觉得无比可笑？
“晚晚？
林晚？
你怎么了？”
许念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林晚毫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扶住她，“你脸色好难看！
手怎么这么冰？
不舒服吗？”
林晚猛地抽回手，力气大得让许念念踉跄了一下。
她像躲避瘟疫一样，踉跄着爬上床梯，一把扯过厚重的床帘，“唰”地一声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在那个狭窄、黑暗的空间里。
“我……我有点累……想睡会儿……”她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闷闷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鼻音。
隔绝了光亮，也隔绝了许念念担忧的询问。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黑暗中，她紧紧抱着那本仿佛带着诅咒的笔记本，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冰冷的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滑过滚烫的脸颊，无声地砸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的秘密，她的暗恋，她那点可怜的自尊……都在那个夜晚，被他亲手拼凑起来，暴露在所有人窥探的目光下，成了一个巨大的、供人玩味的笑话。
接下来的一周，对林晚而言，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她成了惊弓之鸟，每一个投向她的目光都让她心惊肉跳，每一次听到“江屿”这个名字都让她血液倒流。
她把自己缩得更小，像个透明的影子，穿梭在教室、食堂、图书馆（再也不敢去那个角落）和宿舍之间，避开所有可能与他相遇的路径和时间点。
关于那晚“拼图事件”的流言，在许念念孜孜不倦的转播和各种群聊的发酵下，版本层出不穷。
有人说那碎纸上写的是露骨的表白，有人说画了江屿的肖像，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描述江屿拼完后，对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眼神复杂。
但流言的核心始终围绕着一点：能让江屿做出这种反常举动的女生，一定非同一般，而且他很可能……有点在意。
这些议论像细密的针，无时无刻不在扎着林晚。
她不敢看论坛，不敢看群消息，连手机都调成了静音。
她拼命告诉自己，只要躲着，流言总会过去。
江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那晚的签名，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个上位者对冒犯者随手施予的、微不足道的惩罚。
她努力用鸵鸟的心态麻痹自己，首到那个避无可避的时刻到来——建筑史通选课的期末小组作业汇报。
这门课是出了名的大课，阶梯教室里黑压压坐满了来自不同院系的学生。
林晚缩在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位置，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
讲台上，上一组的同学还在结结巴巴地展示着PPT。
空气沉闷，夹杂着翻动纸张和低声交谈的窸窣声。
“下一组，林晚、江屿、陈墨、王璐。
准备。”
教授点名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在林晚头顶。
她瞬间僵首了身体，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周围隐约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泣和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扫向她的角落。
他来了。
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他和其他组员一起从教室后方走向讲台侧面的准备区。
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地敲打着她的神经末梢。
林晚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
她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熟悉的审视感，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是他。
一定是他。
“林晚同学？”
教授的声音带着催促。
旁边的许念念用力捅了她一下，低声急道：“叫你呢！
快上去啊！”
林晚像是被从冰水里捞出来，猛地打了个寒噤。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起来，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向讲台侧面的阴影里。
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她刻意站在离江屿最远的位置，中间隔着组里另一个叫王璐的女生和陈墨。
她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努力降低存在感。
汇报开始了。
陈墨负责前半部分理论框架，王璐讲解案例。
林晚负责的是资料收集整理和PPT制作的后勤部分，理论上只需要在最后简单补充几句。
她死死攥着打印好的稿子，手心全是冷汗，稿纸的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
她只希望时间快点流逝，轮到她时，能低着头飞快念完那几句话，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