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善肩头那方洗褪了色的青布包袱,沉甸甸坠着他远赴京城的全部盘缠和几卷翻烂的圣贤书。
天蒙蒙亮就赶路,伍善己经走了快三个时辰,他己经筋疲力尽,汗水沿着额角滑进鬓边,流到身上,湿了青衫。
伍善想寻个阴凉处歇脚,再找好友叙叙旧,明日一早便一起动身赶路。
他庆幸起的早,赶在一天最热之前到达了长林城。
随着人流入了城,伍善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他己经和好友约好了在城里有闲茶楼相会。
就在伍善来到茶楼门口抬腿就要迈入的时候,嘈杂汹涌的人群从茶楼里涌了出来。
伍善一个闪避不及,削瘦的他就被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朝着一个喧闹异常的方向汹涌而去。
他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徒劳无功,闹哄哄的,伍善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慌不己。
经过几次尝试后,为了人身安危和安身立命包袱,伍善己经放弃挤出人群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己经被冲倒了两三次。
无奈他只能跟着人流向前涌去,耽误了会友事小,受伤了影响进京赶考万万不可。
因为他看到好几个跟他一样的人摔倒,受伤和被踩踏,哀嚎声和痛哭声并没能阻止人们的脚步和前进的方向。
人群从小巷转到大街,从小路汇入大道,人越聚越多,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走了多少路,己经一身疲惫的伍善只能认命的跟上人群的速度。
人群慢慢的停了下来,人们不断的往前挤,没有反抗能力的伍善只能随大流,被迫不断向前挤,这是他最好选择了。
如果不是还要看顾着他的所有身家的包袱,伍善也许还能反抗一下。
人群挤的挤的他呼吸困难,他长得还算高,还能吸得到赖以生存的空气。
在后面的人群的努力下,伍善己经来到人群的里面。
抬眼看去是一个偌大校场,中间是一片空荡荡的,周围有警戒的绳子和卫兵在警戒着。
在长林城内有这么大一片场地,伍善己经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要说长林府里最有权势不是知府大人,而是权势滔天的庆阳侯府。
伍善此刻所处的地方就是庆阳侯府的校场,这个地方在侯府里面,高高的院墙和厚重的大门将侯府和外面的长林城区隔开来。
一般人终其一生也不能一窥这校场全貌,更别说森严的侯府了。
相传这里初代庆阳侯练兵的地方,那时候这也不是长林城,只是一个叫做长林的小镇。
应家是当地的大家,初代庆阳侯应猛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
应猛不喜文墨,酷爱舞枪耍棒,应老爷为此愁怀了,但也无济于事。
不出意外的话应猛也就在长林镇快乐的长大,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人后快乐的终老,奋斗是不可能的,也不用的,无他应老爷身家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儿子没有长好,他己经着眼下一代了。
不出意外出了意外,时逢大变,天下群雄并起,为了自保和有备无患偏安一隅的长林也有了自己的团练。
作为镇里最尊贵的少爷应猛有了用武之地,他从此找到了奋斗的方向。
应猛天赋异禀,经过长时间的操练,作为自保手段的乡勇被他练成了闻名十里八乡的强兵。
在团练成立一年后,应猛不顾老父的苦口婆心、发妻的苦苦哀求和儿女的嗷嗷待哺毅然带着一千乡勇走出长林,逐鹿中原,打下不世功勋,封庆阳侯,衣锦还乡。
当年跟他一起出走的一千乡勇,回来的不到十人,足见其中的艰险。
付出是惨重,回报也是巨大,从此有了长林城和长林府,一座座府邸拔地而起,最大的,最瞩目的非庆阳侯府莫属。
初代庆阳侯己经老去,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留下的庆阳侯府依然屹立不倒,成为长林城最庞大的存在。
校场依然恢宏大气,己经不见当年乡勇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这里成了侯府跑马娱乐好去处,偶尔也会有家兵稀稀拉拉操练的身影,花拳绣腿己不复存在当年英勇无畏。
根据一路上从闹哄哄的人群中听来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现下身处的地方,伍善己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向这边汇集了。
庆阳侯府大小姐应婉柔在此举行以武选夫活动,所有人不管出身,不论年龄只要在选拔中脱颖而出就可以成为她应婉柔的夫婿。
伍善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既来之则安之,他也是一个随性的人,决定留下来看完这一场闹剧。
伍善放松心情,一边眼睛在眼前偌大的校场和围的水泄不通不通的人群扫荡,一边耳朵听着围观人群的议论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左边校场的高台上,高大廊柱举着屋檐遮挡住炎炎烈日为最中间最尊贵的位置赢得一片阴影。
外面的烈日下放着一排长桌,上面放置着一副副上好的弓箭。
一个身着华贵,头戴围帽女子在一群丫鬟和护卫簇拥下稳稳的坐着,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庞,此人应该是这次事件的主人公应婉柔无疑了。
面纱遮挡下,近看都只能看个大概,远远的人群更是无从知道那薄纱下会是一张如何倾国倾城的脸庞,只能以自己仅有见识和想象力构划自己心中应大小姐。
“应大小姐不愧是长林城最漂亮最尊贵的存在!”
一个小个子淹没在人群中,用头拱了拱挡在眼前的***、腰身还有大腿气喘吁吁道。
“狗剩,你就瞎说吧!
说的好像你能看到似的!
就你这样子看腚眼还差不多”挨在他身边的一个瘦子反驳道,他不相信,他虽然不高,可也比狗剩高大半个头,他都在拱来拱去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笨牛你才看腚眼,全家都看,你自己看不到就不要怀疑别人,自己傻不会从缝隙中看吗。
你看那么华贵衣服即便穿在一般人身上都会很漂亮,何况是应大小姐!”
叫做狗剩的不服反驳道,虽然他真的没有见过,但以他的想象就应该是如此:“不信你看的你看她手指,手指都这么好看,人能不好看吗?”
“你小子就是眼尖,我看看,我看看!”
笨牛被骂也不生气,只想一睹芳容,不安分的脑袋在人群中拱得越发厉害。
人群中传出嗤笑声:“两个土鳖!
没有见过世面!”
虽然如此,但安定下来的人群越发的躁动起来,越来越多的小脑袋在人群中拱动,也许是羞于与这样的人为伍,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放松下来的伍善看着听着,静静的等待这场选夫活动的开始和结束,除了人群拥挤和太阳毒辣,其实好像也不错。
伍善想起来放在包袱里的折扇,是应该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于是他就将包袱转到胸前准备将它拿出来,撑扶在栏杆上手也放开了。
包袱系得太好,在左右掣肘下,伍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一个小角。
这时台上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大汉,对着人群喊道:“谢谢各位的到来,话不多说,下面请各位有意的俊杰上场!”
陆陆续续有十多人神情自若的走到那排长桌前或站定不动,或拿起弓箭试了试,或看着竞争者不屑或严肃......十多个人以其中一个身披红色战甲的高大男子最为瞩目,此人面如冠玉,嘴角带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人就是魏国公世子吧!”
“听说他心意应大小姐由来己久了,庆阳侯和魏国公也有此意,就是应大小姐迟迟不肯松口,双方也不急也就没有强来!”
“是呀,应大小姐不知道怎么想的!
世子爷年纪轻轻就立下了不少功勋,是真正的少年英雄,他可不像那些坐吃等死的勋贵少爷!”
“我看今天肯定他胜出了,这样的好汉就其他那几个肯定不是对手。”
“说不定应大小姐己经属意于世子爷了,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大家的祝福。”
“我看未必,凡事都有意外!”
“意外?
意外也许有,但世子爷肯定没有!
你不看看他那轻松的样子,我看其他人就是陪衬罢了!”
“你也太绝对了吧!”
“要不赌一个!”
“赌就赌,赌什么呢?”
......人群又是一阵哄乱,主持比试的中年不得不出声喝止:“肃静!
肃静!”
卫兵行动也很快,很快骚动起来的人群又一次静了下来,赌局并没有因此结束,而是愈演愈烈,在人群中快速传播。
这些中年主持人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阻止,估计也阻止不了,即便侯府势大也不是原来的侯府了。
“还有没有想要上台一试的英雄豪杰,也许你就是幸运的那一个,不要再犹豫了!”
回应中年人的是沉默和一浪接一浪笑声,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为此而来的人应该不止这么几个,准备的二十把弓都还有几把空着。
被魏国公世子气势吓住的应该不少,他没有想到远在京城这位爷会在这时候出现,还有别的原因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青衫儒生踉踉跄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个旧布包袱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吸引了全场的很多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