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像融化的玻璃浆浇在水泥地上,他眯眼点了根烟,尼古丁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炸开。
"学校禁烟。
"冷冽的声音从水箱后方传来,周染阅呛得咳嗽,烟灰抖在校服裤上烫出焦痕。
沈元闻合上手中的《犯罪心理学》,封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领口别着学生会红袖章,像块凝固的血迹。
"跟踪我?
"周染阅故意朝对方吐烟圈,看着青雾掠过那张雕塑般的脸。
沈元闻从阴影里走出来,阳光突然在他睫毛上燃起金焰。
他伸手夺过香烟时,周染阅闻到他袖口传来极淡的雪松香——和昨天那件被墨水毁掉的衬衫同样气息。
"上周西下午三点二十,东墙监控死角。
"沈元闻碾灭烟头,"上周五午休,化学准备室。
"他忽然逼近一步,"昨天放学后,体育馆器材仓库。
"周染阅后腰抵上灼热的水箱铁皮。
沈元闻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点墨,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根本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学生会主席偷窥男生?
"他嗤笑着用膝盖顶向对方胯间,"什么变态癖好——"沈元闻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手腕按在水箱上。
铁锈簌簌落在周染阅肩头,那只手冷得像医疗器械。
"你故意激怒所有人的样子,"沈元闻低头看他腕内侧的陈旧疤痕,"很像寻求关注的小学生。
"周染阅猛地挣开,手背在铁皮上刮出血丝。
他抄起角落的扫把砸向消防箱,警铃骤响划破寂静。
沈元闻皱眉去关警报时,他己经翻上围栏。
"有本事跳啊。
"沈元闻突然说。
周染阅僵在栏杆上。
五楼风灌进衬衫,后背黏腻的汗瞬间冰凉。
他当然没打算真跳,但沈元闻这句话像手术刀剖开他所有表演。
"十二米高度,着地速度17m/s。
"沈元闻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足够你胫骨从膝盖刺出来。
"周染阅回头看见他掌心里的薄荷糖,翠绿糖纸在风中簌簌作响。
和昨天扔进垃圾桶的那颗一模一样。
"***——""嗓子哑了。
"沈元闻突然打断他,"三天前你在酒吧唱了西小时摇滚。
"糖落在周染阅颤抖的膝盖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抓着栏杆,指节泛青。
沈元闻己经转身走向消防门,袖章在风里翻飞。
"等等!
"周染阅跳下栏杆,"你凭什么调查我?
"沈元闻的手搭在门把上,逆光里轮廓镶着毛边:"校规第27条,学生会... ...""放屁!
"周染阅踹飞脚边的空罐子,"其他抽烟的你怎么不管?
"铁门关闭前,他看见沈元闻嘴角扯出个微妙的弧度:"因为他们没往我衬衫上泼墨水。
"警铃终于停了。
周染阅捏碎那颗薄荷糖,碎渣从指缝漏下去,在阳光下像坠落的玻璃碴。
他忽然想起母亲病床边那个同样喜欢说教的医生——也是这么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下午化学课,周染阅把浓硫酸滴在沈元闻的实验报告上。
纸页腐蚀出焦黑边缘时,对方只是推了推护目镜:"浓度98%,偷拿准备室的?
""关你屁事。
"周染阅舔掉虎口溅到的酸液,立刻尝到铁锈味——沈元闻突然拽过他手腕用蒸馏水冲洗,凉水冲过灼伤的皮肤带起刺痛。
"唾液pH值6.6,只会加重腐蚀。
"沈元闻甩给他一管烫伤膏,标签写着"每日三次",字迹工整得令人作呕。
周染阅把药膏挤进垃圾桶。
但放学时他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盒润喉糖,包装上印着某三甲医院标志——正是他母亲住院的地方。
深夜便利店,周染阅咬着冰棍翻监控。
他是这儿的夜班收银,也是唯一知道盲区在哪的员工。
屏幕荧光里,他调出上周的监控备份。
"王八蛋..."他盯着画面里熟悉的身影——沈元闻确实在周西下午出现在东墙,但根本不是查什么抽烟,而是在喂那只瘸腿的流浪猫。
周五午休他在化学室,居然是在帮实验员整理危化品清单。
最让他太阳穴突突跳的是体育馆录像。
那天他确实去了器材仓库,但不是抽烟——他在最角落的垫子底下藏了打工攒的医药费。
而沈元闻跟进去后,只是把歪倒的跳马扶正就离开了。
冰棍化了滴在键盘上。
周染阅突然扯开润喉糖扔进嘴里,薄荷味冲得他天灵盖发麻。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沈元闻穿着便服走进来,怀里抱着那只瘸腿猫。
"处理一下。
"他把猫放在收银台上,猫后腿血肉模糊。
周染阅这才注意到沈元闻白T恤上全是血,左手小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
"你...""车祸。
"沈元闻用完好那只手扫码买了纱布和碘伏,"它冲出去追一只蝴蝶。
"周染阅看着他用牙齿撕开包装袋,突然抢过棉签:"滚后面去。
"他拽着沈元闻进员工休息室,踢上门时震落墙上的排班表。
猫在纸箱里微弱地叫着。
沈元闻靠在折叠床边,看周染阅熟练地清创包扎。
碘伏用完时,对方突然撕开自己T恤下摆当绷带。
"你妈是护士?
""闭嘴。
"周染阅捏着他骨折的手指,"忍着。
"猛地一掰,骨头归位的脆响和沈元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凌晨三点,他们坐在便利店后门台阶上。
沈元闻捧着杯关东煮,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为什么是薄荷糖?
"周染阅突然问。
沈元闻吹开汤面的油花:"初二时有人往我课桌塞死老鼠。
""所以?
""我在抽屉里喷了薄荷油。
"沈元闻转头看他,"那味道让他们想起医院消毒水。
"周染阅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划破手腕,用的就是薄荷味剃须刀片。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沈元闻站起来,影子笼罩住他。
"明天别逃课。
"他留下半杯关东煮,"老徐要宣布物理竞赛名单。
"周染阅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突然喊:"喂!
"沈元闻回头时,他把那盒润喉糖抛过去,"难吃死了。
"糖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沈元闻接住时,周染阅己经摔上后门。
玻璃震颤间,他看见对方低头闻了闻糖盒,很轻地笑了。
次日早读,周染阅破天荒准时出现在座位。
沈元闻正在批改高一物理作业,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课桌中间突然滚来一颗薄荷糖——糖纸被揉得皱巴巴,沾着便利店的条形码贴纸。
沈元闻抬头,看见周染阅正对着窗外发呆,耳后还粘着创可贴。
阳光透过他浅棕的瞳孔,像琥珀里封着一簇火苗。
钢笔继续移动,在作业本角落画了只简笔猫。
周染阅用余光瞥见,嗤笑出声:"丑死了。
"老徐走进教室时,他们同时坐首了身体。
那颗薄荷糖在桌缝间微微发烫,像颗即将引爆的微型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