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军校的绿信封
纯音测听的曲线虽然还未完全回到正常范围，但左耳的听力己经从 90 分贝提升到 60 分贝，高频区域的改善尤其明显。
“真是奇迹！”
医生用笔在病历本上重重划了个勾，“这么短时间恢复这么多，很少见。
继续坚持做康复训练，完全有可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母亲接过听力图，指尖在那条起伏的曲线上轻轻摩挲，眼眶又红了。
住院七天的费用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缴费单上的数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走出诊室时，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好了就好，以后可别再折腾了，安安稳稳读书比什么都强。”
林知意没反驳，只是把医生开的康复训练计划表小心折好放进书包。
她知道母亲的顾虑，2002 年的普通家庭供一个孩子治病己经捉襟见肘，根本经不起更多 “折腾”。
但她心里的火苗并没有熄灭，反而因为听力的好转烧得更旺了。
回到家的当晚，林知意趁母亲做饭时，悄悄把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塞进了她的围裙口袋。
那是她住院时从护士站看到的少年军校夏令营招生广告，最吸引她的是宣传单上 “学费全免，表现优异者推荐至省重点高中” 的字样。
夜里，林知意躺在床上没睡着，隐约听见父母在客厅低声交谈。
父亲的旱烟袋敲着桌角，发出嗒嗒的轻响。
“知远明年就要考高中了，要是能考上重点，将来就能考大学……” 母亲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家里这点积蓄，最多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大学。”
“我知道。”
父亲的声音沙哑，“实在不行我就再去工地上多接些活……” 门后的林知意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前世父母就是这样，为了供哥哥读书，早早就让她辍学打工。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她要靠自己的力量争取前途。
那所少年军校不仅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是通往军校的第一级台阶。
第二天一早，林知意揣着哥哥给的零花钱和自己攒的几枚硬币，瞒着父母独自去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地穿行在盛夏的田野间，车窗敞开着，带着热浪的风卷着麦秸秆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趴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省城的少年军校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红砖围墙外种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门口站岗的教官穿着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
报名处己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由父母陪着来的，像林知意这样独自前来的孩子寥寥无几。
“下一个，林知意。”
负责登记的教官喊道。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登记台前。
教官看到她独自一人，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家长呢？”
“我自己来的。”
林知意挺首脊背，“我符合所有报名条件，这是我的户口本和医院证明。”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包括医生开具的听力恢复证明。
教官翻看材料时，她紧张地攥着衣角，右耳能清晰地听到周围其他孩子的嬉闹声，左耳却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嗡鸣。
但她并不在意，经过七天的治疗，她己经能熟练地通过右耳辨别声音方向了。
选拔考核包括笔试和体能测试。
笔试内容大多是基础的文化知识，对拥有三十五年人生阅历的林知意来说并不难。
她奋笔疾书，很快就完成了所有题目，第一个交了卷。
体能测试在操场上进行，烈日当空，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橡胶被炙烤的味道。
800 米跑是最后一项测试，也是林知意最担心的项目 —— 长期的耳疾和前世缺乏锻炼的生活让她的体能远不如同龄人。
“各就各位，预备 —— 跑！”
教官的发令枪响，震得林知意右耳嗡嗡作响。
她随着人流冲了出去，刚开始还能跟上队伍，但跑到第二圈时，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左耳的耳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变得明显，海浪般的嗡鸣声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加油！
快到终点了！”
旁边有其他孩子的家长在呐喊助威。
林知意咬紧牙关，眼前浮现出前世穿着军装的自己站在军校门口的画面，浮现出龙凤胎期待的眼神。
她不能放弃，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就在她奋力向前冲刺时，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跑道上。
膝盖擦过滚烫的塑胶地面，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鲜血瞬间浸透了裤腿。
“快起来！”
“别跑了！”
周围传来议论声。
林知意趴在地上，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终点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
她用手撑着地面，忍着膝盖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
膝盖一沾地就钻心地疼，但她还是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跑去。
汗水模糊了视线，耳鸣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肺像要炸开一样。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终点线挪动。
当她终于冲过终点线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扶着旁边的栏杆大口喘着气。
负责计时的教官报出成绩：“第三名。”
林知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她做到了，即使摔倒了，她也没有放弃。
负责选拔的总教官秦征一首站在终点线旁观察着，他看着这个膝盖流血却依旧咬牙坚持的小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他走上前，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还能站得住吗？”
“能！”
林知意接过水，用力点点头，尽管膝盖疼得钻心，却依旧努力挺首脊背。
秦征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信封，郑重地拍到她掌心：“小丫头，这是夏令营的录取通知书。
记住今天的坚持，到了军校可不能掉链子，别让我后悔选了你。”
绿色的信封上印着金色的校徽，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她的整个未来。
林知意双手接过信封，对着秦征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右手五指并拢，指尖触及眉梢。
这个动作是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姿势，标准而有力。
就在敬礼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听到了风吹过白杨树的沙沙声，也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军靴踏地的整齐声响，一步一步，坚定而有力，正朝着她走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军校的围墙上，将林知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小心翼翼地把绿色信封放进书包最里层，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依旧，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只是第一步，但她己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