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浓郁的血腥气钻进鼻腔,让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却牵动了后背撕裂般的剧痛。
他在一片混沌中晃了晃脑袋,零碎的记忆碎片正拼命往一起拼凑——三天前,他还是青阳城林家最不起眼的旁系子弟,正蹲在药圃里给灵田除草;可现在,手腕和脚踝上冰冷的玄铁镣铐,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哐当”脆响,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
林缚艰难地侧过脸,借着石壁缝隙透进的微光,看清了说话的人。
那是个枯瘦如柴的老者,囚服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叮咬过。
“这是……哪里?”
林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老者咧开缺了门牙的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血藤狱。
进了这儿,就别想着出去了。”
血藤狱?
林缚心头一沉。
他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青阳城城主府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禁地,传说底下埋着会吸食人血的幽冥藤,多少悍匪豪强进来后,都成了藤根的养料。
可他只是个连引气境都没摸到的凡俗子弟,唯一的“过错”,就是三天前在药圃里,无意间撞见了家主林万山,将一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还魂草”,偷偷塞给了城主府的管家。
“为什么抓我?”
林缚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为什么?”
老者嗤笑一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最后竟呕出一口黑血,“在这里的人,哪有什么为什么?
昨天西边牢房那个,不过是给城主的小妾多看了两眼;东边那个,据说走路踩脏了少城主的鞋……”老者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林缚头顶浇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因为撞破了秘密被灭口,而是成了林家讨好城主府的牺牲品——一个无足轻重的旁系子弟,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狱卒,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走了过来,灯光照亮了他脸上狰狞的刀疤。
“编号七十三,出来。”
狱卒的声音像淬了冰。
斜对面的老者听到这话,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恐惧,浑身抖得像筛糠:“不……不是轮到我……这个月才刚过一半……”狱卒懒得跟他废话,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像拖死狗一样将老者拽了出去。
老者的哭嚎和求饶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路断断续续的血痕。
林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注意到老者刚才躺过的草堆里,掉着半块啃剩的窝头。
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恐惧,他挣扎着爬过去,将那布满霉斑的窝头塞进嘴里,粗粝的碎屑划破了喉咙,他却像在吞咽琼浆玉露。
他必须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来的是两个狱卒,他们径首走到林缚的牢房前,其中一人拿出一个黑陶碗,里面盛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喝了它。”
狱卒将碗从栅栏里塞进来。
林缚看着那碗不明液体,胃里一阵翻涌。
他想起刚才老者胳膊上的针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这是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
另一个狱卒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栅栏,“要么自己喝,要么我们灌你。”
林缚咬紧牙关,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端起陶碗,闭着眼将那液体灌了下去。
腥甜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顺着喉咙滑进肚子,很快,一股燥热感从丹田处升起,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
“好好享受吧,”狱卒狞笑着锁上牢门,“等你体内的‘血引’发作,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血引?
林缚强忍着体内的异样,看着狱卒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他不知道这“血引”是什么,但他能肯定,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夜,渐渐深了。
牢房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石壁缝隙偶尔透进一点月光。
林缚蜷缩在角落,体内的燥热感越来越强烈,皮肤下的血管突突首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摸去,摸到了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这是一块黑色的龙形玉佩,是他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玉佩质地温润,此刻却像一块寒冰,不断散发着清凉的气息,缓缓压制着体内的燥热。
林缚心中一动,将玉佩紧紧握在手里。
他能感觉到,玉佩似乎在吸收着那股燥热的能量,表面隐隐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又很快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燥热渐渐平息,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林缚靠在石壁上,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