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的船刚驶入华容县水域,光绪元宝就在掌心发烫,铜钱上的“水”字印记泛着红光,映得驾驶舱的玻璃上全是细碎的光斑——这是进入“迷魂荡”的征兆,老辈人说这片水域的雾能吞船,进去的没有能完整出来的。
“导航彻底失灵了。”
杰拍着车载屏幕,地图扭曲成麻花状,GPS信号格全是红色的叉。
她的军用手表指针乱颤,阴气指数610,比三号码头桩柱下的能量场还高,“从进入芦苇荡开始就这样,像是被某种强磁场包裹,连指南针都在转圈。”
海哥没看导航。
他正盯着船头的铜铃,铃舌上的鲨鱼牙在雾中泛着冷光,每晃一下就会带出细微的颤音,这是“辨魂铃”的特性——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此刻颤音的间隔越来越短,像在倒计时。
“老杨的笔记里画过这片荡。”
他翻到笔记本第32页,泛黄的纸页上用铅笔勾勒出个不规则的漩涡,旁边标着行小字:“荡底有眼,七脉归心”,“第二条水脉藏在荡底的‘龙穴’里,守脉的不是水猴子,是‘阴船’,专捡落单的人当‘压舱物’。”
杰的声呐探测器在荡中央突然报警。
屏幕上,水下17米处有个巨大的空洞,形状像颗心脏,每30秒收缩一次,与铜铃的颤音频率完全同步。
空洞边缘有规则的环形纹路,像被巨物啃过的年轮,纹路间嵌着银白色的丝线,与三号码头桩柱里的成分相同。
“是人为挖的。”
她放大三维图像,“边缘太整齐了,环形纹路是后来形成的,像某种生物在绕圈游动。
空洞中心有个强能量点,温度8℃,比周围低了11度,和林晓月被拖走的水域、三号码头的异常温度形成梯度,像是条能量传导链。”
海哥突然注意到船舷边的芦苇。
本该青黄相间的苇叶此刻全是惨白,叶尖卷成螺旋状,像被人用指甲掐过。
他捞起一根,发现叶鞘里缠着半张黄纸,是林晓月符咒的同款,上面用朱砂画着半个“水”字,另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掉了。
“是‘阴船’留下的标记。”
他用桐油浸泡过的布擦拭黄纸,残缺的“水”字突然显形,笔画里嵌着细小的贝壳屑,“这些纸是‘船票’,有完整符咒的人会被‘请’上船,残缺的会被当成‘点心’,喂荡底的东西。”
雾中突然传来一阵橹声。
不是机械马达的轰鸣,是木桨划水的吱呀声,从东南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杰的热成像仪显示,雾中有个长约20米的物体在移动,没有热源,却有明显的轮廓——是艘乌篷船,船身漆黑,桅杆上挂着盏马灯,灯光是诡异的绿色,照得周围的雾都泛着青光。
“是‘阴船’。”
海哥抓起那枚拼合的镇水钱,铜钱在掌心烫得灼人,“老杨说这船白天沉在荡底,晚上才出来‘载客’,船老大是民国时期的捞尸人,被水煞拖走后成了‘船灵’,专收带符咒的人。”
乌篷船在距离他们50米处停下。
船尾立着个模糊的人影,穿件褪色的蓝布褂子,手里握着根橹,橹绳是银白色的丝线,缠在手腕上像道枷锁。
人影的脸隐在斗笠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边叼着根烟,烟头的红光在雾中明明灭灭,却不见烟雾升起。
“他在等我们。”
杰架起电磁脉冲枪,枪口对准人影,“热成像仪没捕捉到热源,不是活物,是能量聚合体,和江底的水猴子、桩柱里的东西同源。”
海哥却解开了船锚。
他把镇水钱系在缆绳上,扔进水里,铜钱立刻发出金光,在水面上画出条金线,通向乌篷船的方向。
“是‘引路钱’,我祖父的笔记里记着,遇到阴船不能硬闯,得按规矩‘买票’,这铜钱就是船票。”
两船靠近时,杰才看清乌篷船的诡异。
船板是青黑色的,像被水泡透的棺材木,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水面上不散,像融化的血。
船舱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隐约的歌声,是首老旧的黄梅戏,调子是《天仙配》,但每个字都拖着湿冷的尾音,像是从水底泡了几十年刚捞出来。
“船老大在‘验票’。”
海哥示意杰别动,自己抓起铜铃摇了三短一长。
***刚落,船舱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歌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走动。
一个青花瓷碗从船舱里被推出来,碗里盛着半碗清水,水面漂浮着片苇叶,叶上放着枚铜钱——是枚民国时期的“袁大头”,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水”字,与镇水钱上的图案同源,只是更古老。
“第二关是‘认亲’。”
海哥将自己的镇水钱放进碗里,两枚铜钱在水面上自动吸合,拼成个完整的“水”字,“这船老大是我祖父的同门,当年一起守过洞庭湖的水脉,他在确认我们的身份。”
铜钱拼合的瞬间,乌篷船突然剧烈晃动。
船板下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用头撞船,杰的声呐探测器显示,荡底的心脏状空洞正在收缩,银白色的丝线从空洞里涌出,缠向两艘船的船底,像无数条血管在连接。
“它要‘靠岸’了。”
海哥的铜铃突然疯狂作响,连续长鸣——这是遇到致命危险的信号,“快启动声波炮!
荡底的东西醒了,阴船是它的‘诱饵’!”
杰刚按下声波炮的开关,乌篷船的船舱里就冲出无数根银白色的丝线,像喷泉一样射向他们的船。
海哥用镇水钱挡在身前,金光形成的屏障暂时挡住丝线,但他清楚这撑不了多久——荡底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船身开始倾斜,吃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看船老大的橹!”
杰突然大喊,“他在给我们指路!”
乌篷船的船老大正用力划橹,橹尖在水面上划出个箭头,指向荡西侧的一片芦苇丛。
那里的雾相对稀薄,隐约能看到个黑色的影子,像座半沉的塔,塔顶露出半截红旗,在雾中飘动——是老杨笔记里画的“镇魂塔”,第二条水脉的“源魂”所在地。
海哥抓起镇水钱扔进水里。
铜钱沉入的瞬间,水面炸开一团金光,银白色的丝线突然僵首,像被冻住的蛇。
乌篷船的船老大趁机调转船头,橹尖在他们船板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这是安全信号,示意他们跟着塔的方向走。
当两船驶入芦苇丛的瞬间,荡底的撞击声突然停止。
海哥回头望去,青灰色的雾正在重新合拢,将刚才的水域完全覆盖,乌篷船的影子在雾中逐渐变淡,船老大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斗笠下的脸似乎露出个模糊的微笑,然后连同船一起消失在雾中,只留下枚“袁大头”在水面上漂浮,慢慢沉入荡底。
镇魂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座半沉在水中的木塔歪斜地立在芦苇丛中央,塔身缠着无数根银白色的丝线,像件破烂的蓑衣,每层塔檐下都挂着个铁笼,笼子里隐约能看见人形的轮廓,有的首立,有的蜷缩,笼子底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荡里,染出一片诡异的红。
“是‘守脉人’的遗骸。”
海哥认出塔基上的刻痕,是洞庭湖水脉的“源魂”标记,“老杨的笔记说,每代守脉人临终前都会进入铁笼,让自己的魂魄与塔共生,增强封印。
但这些笼子里的……”他突然停住,望远镜里,最底层的铁笼里有个穿现代救生衣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救生衣上印着“应急救援”的字样——是老杨,他的手里握着半块青铜碎片,与镇水钱的材质相同,碎片上刻着个清晰的“水”字,正是第二条水脉的标记。
杰的军用手表在这时发出蜂鸣。
阴气指数降到480,但镇魂塔的能量场异常活跃,频率与三号码头桩柱里的完全一致,形成共振。
她的声呐探测器显示,塔底与荡底的心脏状空洞相连,“源魂”的能量正从空洞流向塔基,像颗跳动的心脏在滋养整座塔。
“老杨在激活源魂。”
海哥解开救生衣,“他把自己当成了新的‘守脉人’,用青铜碎片加固封印。
但塔上的丝线在吸收他的能量,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完全同化。”
镇魂塔的铁笼突然发出一阵脆响。
最底层的笼子门缓缓打开,老杨的身影在里面转过身,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的平静,他举起青铜碎片,朝着海哥的方向,做出个“扔”的手势——他要把碎片传出来,让他们带着水脉的线索继续前行。
海哥纵身跳进水里,朝着塔的方向游去。
冰冷的湖水像无数根针在刺皮肤,但他顾不上这些——镇魂塔的塔身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丝线往下流,老杨的身影在液体的浸泡下越来越透明,青铜碎片的光芒却越来越亮,照亮了荡底的心脏状空洞,里面漂浮着无数枚铜钱,像星星一样闪烁。
当他抓住老杨递来的青铜碎片时,碎片突然与掌心的镇水钱吸合,发出刺眼的金光。
老杨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第三条在鄱阳湖……找银眼……”话音未落,镇魂塔突然剧烈晃动。
黑色的液体从塔基喷涌而出,形成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芦苇连根拔起。
海哥被一股力量推回船上,杰立刻启动引擎,当船驶出漩涡范围时,他回头望去,镇魂塔正在沉入荡底,老杨的身影在金光中与塔融为一体,最后只留下青铜碎片与镇水钱拼合的“水”字,在他掌心发烫。
洞庭湖的雾开始散去,露出清澈的湖面。
海哥握紧拼合的信物,知道第二条水脉的谜团己经解开,但第三条水脉的线索——鄱阳湖的“银眼”,正等着他们去探索。
而迷魂荡的回响,像一声悠长的钟鸣,在水脉深处回荡,提醒着他们:守护之路,才刚刚走到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