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手中的竹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夜色如墨,城墙上摇曳的火把在风中发出"噼啪"的响声,投下扭曲的影子。
"将军,军师有令,请您务必在子时前查看此物。
"传令兵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我抬头望去,只见他低垂着头,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
竹简上的字迹潦草而凌乱,完全不似军师平日工整的笔迹:守城规则一、子时之后,若听见城墙传来哭声,切勿回应,更不可前往查看。
二、巡夜时若遇见同袍倒立行走,立即闭眼默数七下,待其离去方可睁眼。
三、粮仓中的米粮若开始蠕动,需立即泼洒黑狗血,并在门前悬挂铜镜。
四、若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自主行动,务必在三息之内斩断其头颅。
五、军师若在寅时召见,切记确认其是否具有影子。
若无,需立即吞服朱砂,不可迟疑。
我的手开始颤抖。
这些规则荒诞不经,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亥时三刻。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城墙方向传来。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像婴儿啼哭,时而似妇人哀嚎,又仿佛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嘶鸣。
"将军...将军..."传令兵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耳边,他的呼吸冰冷刺骨,"您听见了吗?它在呼唤您..."我猛地转身,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传令兵的脸——那根本不是人脸!斗篷下是一团蠕动的黑影,无数细小的触手从阴影中伸出,在空中舞动。
"闭眼!"我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随即紧紧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粘稠的蠕动声,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脸颊滑过,留下一道冰凉的痕迹。
一、二、三...我在心中默数,额头渗出冷汗。
四、五、六...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了我的耳边。
七!我睁开眼,传令兵已经不见了。
但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城墙方向。
月光下,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缓缓站起,它的头部扭曲变形,伸出无数触手般的阴影。
"不...不!"我抽出佩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影子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身体,它转过身,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张脸开始蠕动,逐渐浮现出军师的面容。
"将军,"影子发出军师的声音,"您为何不来见我?寅时已到,我在城楼等您..."我这才惊觉,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而军师,他从来都是没有影子的。
我颤抖着取出军师留下的朱砂,暗红色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按照规则,我本应在发现军师没有影子时立即吞服,但此刻,这些朱砂却让我感到莫名的不安。
瓷瓶中的朱砂似乎在蠕动,就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我凑近细看,突然发现每一粒朱砂都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仿佛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将军,"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为何还不吞服朱砂?"我猛地转身,军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营帐门口。
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虚无——他确实没有影子。
"军师..."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这朱砂...似乎有些异常。
"军师缓步走近,他的步伐很奇怪,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在水面上滑行。
随着他的靠近,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像是腐烂的海藻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异常?"军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这可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啊。
"他的脸在月光下开始扭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您看,它们多美啊..."我低头看向手中的朱砂,那些暗红色的颗粒突然开始剧烈跳动,发出细微的嘶鸣声。
每一粒朱砂都张开了一张小嘴,露出细密的尖牙。
"这是...这是活的!"我惊叫着想要扔掉瓷瓶,但那些朱砂已经顺着我的手指爬了上来。
它们在我的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疼痛,所过之处泛起诡异的黑色纹路。
军师的笑声在营帐中回荡,那声音越来越不像人声,而是某种深海生物的鸣叫。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官袍被撑裂,露出下面滑腻的触手和鳞片。
"您终于发现了,"军师——或者说那个占据军师躯壳的东西——用非人的声音说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朱砂,而是祂的子嗣。
很快,您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我感觉到那些朱砂正在往我的血管里钻,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阵阵低语,那是来自深渊的呼唤...我强忍着体内朱砂带来的剧痛,趁着夜色潜出军营。
军师——或者说那个东西——以为我已经被完全控制,却不知那些低语反而指引我找到了线索。
城外十里处的废弃朱砂矿洞在月光下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
洞口散落着生锈的矿镐和破碎的灯笼,石壁上布满了诡异的抓痕,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曾经在此挣扎。
矿洞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我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洞壁上的暗红色纹路——那不是朱砂矿脉,而是干涸的血迹。
在矿洞的一个岔道口,我发现了一本残破的日记。
纸页已经发黄,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污渍。
借着火光,我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三月初七,我们在矿脉深处发现了那个东西...它像是一团活着的朱砂,会蠕动,会尖叫...军师说这是祥瑞...""三月十五,王二狗疯了,他说那些朱砂在夜里会唱歌...今早发现他死在矿洞里,全身的皮肤都不见了,只剩下血红的肌肉...""四月初一,军师开始用活人祭祀...他说这样才能让朱砂保持活性...我看见了,那些朱砂在吸食人血后会变成小虫子..."我的手剧烈颤抖,日记从指间滑落。
火光照亮了前方的矿道,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骨骸,有些还挂着残破的衣物。
那些骨头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仿佛被朱砂浸透。
矿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人骨堆砌的祭坛。
祭坛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号在火光下仿佛在蠕动。
洞窟的墙壁上布满了壁画,描绘着无数人跪拜一团暗红色物质的场景。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后方的那面墙——整面墙都是活着的朱砂,它们像潮水一样缓缓流动,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在朱砂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的人脸,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您终于来了。
"军师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我转身看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化,下半身变成了无数触手,在朱砂中游动,"欢迎来到祂的***,这些朱砂都是祂的子嗣,而您,将成为新的母体..."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石壁上。
祭坛后的那面墙完全活了过来,暗红色的朱砂如同血液般流动,无数张人脸在其中浮沉。
他们的眼睛突然同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我。
"救...救救我..."一张熟悉的面孔从朱砂中浮现,是三天前失踪的李副将。
他的半张脸已经融化,与朱砂融为一体,"它在吃我们...一点一点地..."我感觉到体内的朱砂开始躁动,与墙上的活体朱砂产生共鸣。
剧烈的疼痛让我跪倒在地,视线开始扭曲。
恍惚间,我看到了那些被吞噬者的记忆:一个矿工在挖掘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掌,鲜血滴在朱砂上。
那些暗红色的颗粒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伤口钻入他的身体...军师站在祭坛前,念诵着晦涩的咒语,矿工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了一滩活体朱砂..."很美,不是吗?"军师——或者说那个怪物——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这些朱砂是祂的血肉,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每一个被吞噬的灵魂,都会成为祂的一部分。
"墙上的朱砂开始剧烈翻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的心跳。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旋涡移动。
"接受祂的馈赠吧,"军师的触手缠上我的身体,"很快,您就会明白这一切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