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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的木轮碾过京畿最后一块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吱嘎”声,仿佛在宣告一个繁华世界的彻底终结。

身后,皇城巍峨的轮廓连同那片曾经属于她的锦绣天地,一同沉入了暮色苍茫的地平线,最终化作视野尽头一片模糊而冰冷的灰影。

风,陡然变得不同。

不再是侯府花园里带着暖香与花瓣的熏风,也不再是皇城宫道上庄严肃穆、带着龙涎香余韵的微风。

这是旷野的风,粗粝、干燥、带着一股子尘土和牲口粪便混合的腥气,毫无遮拦地灌进囚笼,掀起沈知微散乱的鬓发,抽打在她尚带着泪痕的脸上,生疼。

“呸!”

赶车的差役王癞子,啐了一口浓痰,恰好落在囚车旁一坨半干的马粪上,溅起点点污秽。

他抹了把油腻腻的嘴,斜眼睨着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沈知微,咧开一口黄牙:“我说沈大姑娘,这离了你那金窝银窝,滋味儿如何啊?

嘿嘿,这才刚出城呢,好日子还在后头!”

沈知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咬住下唇,将那翻涌的酸涩和屈辱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哭!

尤其不能在这种腌臜货色面前哭!

她用力抱紧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支撑。

另一个差役李头儿,年纪大些,面相也木讷些,只闷头赶车,偶尔呵斥一下拉车的瘦马,并不参与同伴的挑衅。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没有精致的宫灯,没有侯府檐角悬挂的琉璃风灯,只有王癞子挂在车辕上一盏昏黄如豆的气死风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出一小片摇曳不定的光影。

路,越来越颠簸。

车轮时不时碾过石块或陷进坑洼,整个囚车便剧烈地摇晃、弹跳,将沈知微娇弱的身躯一次次狠狠抛起又摔下,骨头撞在冰冷的硬木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哎哟喂!”

又一次剧烈的颠簸,沈知微额头重重磕在木栏上,瞬间鼓起一个青包,疼得她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蜷缩得更紧,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娇气!”

王癞子嗤笑一声,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故意又抽了马一鞭子,“这就不行了?

告诉你,西北那疙瘩,路比这破一百倍!

风沙能刮掉你一层皮!

你这细皮嫩肉的,嘿嘿,到时候别哭爹喊娘!”

黑暗和颠簸似乎没有尽头。

饥渴的感觉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袭来。

从昨日被拖出侯府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喉咙干得冒烟,胃里空空如也,一阵阵痉挛的绞痛。

她甚至开始怀念侯府春日宴上那些被她嫌弃“太过甜腻”的糕点。

不知过了多久,囚车终于在一处荒郊野外的破败驿站停下。

几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挂着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在风中吱呀作响,更添几分凄凉。

“下来!”

王癞子粗鲁地打开囚笼的铁锁,伸手就要去拽沈知微的胳膊。

“我自己能走!”

沈知微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他那双脏污油腻的手,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扶着木栏,咬着牙,一点点挪下囚车。

双脚落地时,一阵钻心的麻痛从冻僵的脚底首窜上来,让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驿站内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汗臭和霉味混合的难闻气息。

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同样风尘仆仆、形容粗鄙的行商脚夫,好奇或麻木的目光齐刷刷投射到沈知微身上。

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云锦宫装,虽然沾了灰尘,破损了几处,但在这昏暗肮脏的环境里,依旧像一片误入泥沼的皎洁月光,格格不入得刺眼。

王癞子把一小块硬邦邦、黑乎乎的杂粮饼子和一碗飘着几根可疑菜叶、几乎看不到油星的清汤拍在油腻腻的破木桌上:“喏,你的饭!

赶紧吃!

别耽误老子歇脚!”

沈知微看着那碗浑浊的汤和那块能硌掉牙的饼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这是人吃的东西?

在侯府,连她养的猫儿吃的都比这个精细!

“怎么?

嫌脏?

嫌难吃?”

王癞子剔着牙,斜睨着她,语气满是讥讽,“我的郡主娘娘,您还当是在您那国公府呢?

有燕窝漱口,有鱼翅捞饭?

醒醒吧!

现在你就是个罪奴!

爱吃不吃,饿死了正好省事!

西北路远,死个把人,太寻常了!”

“死”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沈知微强撑的壁垒。

她猛地抬头,对上王癞子那混浊而恶意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毫不怀疑,这个差役巴不得她死在路上,好省去押解的麻烦。

不行!

她不能死!

父亲蒙冤,母亲下落不明,祖父生死未卜……她沈知微,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

她得活着!

哪怕像野草一样,也要活着!

骨子里那份被金玉富贵掩盖的、属于将门沈氏的倔强,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和***的恶意彻底激发出来。

她不再看王癞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端起那碗浑浊的汤。

碗沿油腻,触感令人作呕。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如同饮鸩止渴般,猛地灌了一大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和馊味的液体滑过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周围的脚夫们发出一阵哄笑。

王癞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

瞧瞧!

咱们的金枝玉叶喝口刷锅水都这么金贵!”

沈知微咳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呛出的泪水和嘴角的汤渍,无视那些刺耳的笑声,再次低下头,拿起那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她尝试着咬了一小口,粗糙的麸皮和不知名的硬粒狠狠摩擦着娇嫩的口腔黏膜,带来一阵刺痛和血腥味。

她用力咀嚼着,每一口都艰难无比,仿佛在吞咽沙砾。

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哪怕胃部在强烈***。

不能吐出来!

这是活下去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桌旁响起:“丫头,慢点吃,就着点汤,别噎着。”

沈知微愕然抬头。

只见桌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老兵模样的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袄,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眼神却不像王癞子那样浑浊刻毒,反而带着一种阅尽沧桑后的平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手里也端着一碗同样的汤,面前放着一块同样的饼子。

是老赵头。

一个沉默寡言、同样被押往边关服苦役的老兵。

沈知微在囚车里见过他几次,他总是蜷缩在角落,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老赵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碗里仅有的、稍大一点的那片烂菜叶子,用粗糙的手指小心地夹起来,默默地放进了沈知微的碗里。

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这个微小的、无声的举动,像一道微弱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沈知微冰冷绝望的心湖。

她看着碗里那片蔫黄的菜叶,又看看老赵头那张饱经风霜、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鼻尖猛地一酸。

她连忙低下头,借着喝汤的动作,将那股汹涌的酸涩再次压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因为这点在绝境中显得尤为珍贵的、陌生的暖意。

“老东西!

多管闲事!”

王癞子骂骂咧咧了一句,倒也没再找茬。

驿站的通铺大炕,散发着浓重的汗臭和霉味,挤满了形形***的人。

沈知微被分在最靠近门口、最冷也最容易被踩到的地方。

她蜷缩在冰冷的炕沿,身下是硬邦邦、散发着异味的草席,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囚衣,根本无法抵御夜间的寒气。

旁边鼾声如雷,磨牙声、梦呓声、放屁声不绝于耳,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她紧紧裹着自己,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手脚早己麻木,尤其是那双曾经被精心保养、只抚琴弄花的手,此刻布满了细小的裂口和冻疮,又红又肿,在寒冷中针扎似的疼。

意识在寒冷和疲惫中渐渐模糊。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侯府。

是暖阁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紫檀木的小几上,摆着一碟刚出炉的蟹粉酥,热气腾腾,金黄酥脆。

她拈起一块,指尖立刻感受到温热的油润。

轻轻咬一口,酥皮簌簌落下,里面鲜香滚烫的蟹黄馅料瞬间充盈口腔,那极致的鲜美,让她满足地眯起了杏眼。

旁边,云袖正用小银剪子仔细修剪着一盆开得正好的绿萼梅,梅香清冽幽远……窗外,似乎还飘着细雪,无声地落在琉璃瓦上……“嘶……”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她从虚幻的温暖中猛地拽回现实。

是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什么蟹粉酥?

什么绿萼梅?

只有冰冷的草席、刺鼻的汗臭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巨大的落差像冰水兜头浇下。

沈知微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单薄的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这一次,她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她只是用力地咬着下唇,首到再次尝到那熟悉的血腥味。

痛楚让她清醒。

京城……国公府……永嘉郡主……那些曾经属于她的一切,真的像一场华丽而短暂的春梦,彻底碎了,被这无情的车轮碾得粉碎,散落在通往西北的荒凉官道上。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破旧窗棂的缝隙,望向漆黑的夜空。

没有京城的万家灯火,没有侯府的琉璃璀璨,只有几颗疏朗的寒星,孤零零地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散发着清冷遥远的光。

一轮同样清冷的残月,缺了一角,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冰,冷冷地俯视着这片荒凉的大地,也俯视着囚笼中渺小如尘埃的她。

故园的笙箫早己散尽,连梦里那点余温都被寒风吹得一丝不剩。

前路茫茫,风霜刺骨。

沈知微抱紧自己,指甲深深掐进冻疮累累的手臂,用那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活下去。

她不知道玉门关的风雪究竟有多冷,但她知道,自己身体里那点被逼出来的、属于沈氏血脉的硬骨头,绝不能在这里就被冻僵、碾碎。

夜还很长,路,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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