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盖子,只见白瓷盘里盛着油亮鲜美的虾,她顾不上仪态,抓起一只就剥壳,吃得满嘴流油,活脱脱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谢京安斜睨着她,眉头微蹙。
这女人……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活像个刚从饥荒里逃出来的,和传闻中那个骄纵恶毒的宁安公主判若两人。
林清语剥着虾,忽然想起什么,递了一只给白桃:“白桃,给你。”
白桃连忙摆手:“公主,这万万不妥,奴婢身份低微……什么低微不低微的。”
林清语把虾往她嘴边送,半开玩笑道,“我是公主,我说你该吃就该吃。
你再推拒,我可要命人打你板子了。”
白桃这才受宠若惊地张口接住,脸颊微红,一时间有些失神——公主竟亲手喂自己吃东西了?
林清语心情颇好,又剥了一只虾,扭扭捏捏地走向谢京安,故作娇柔:“谢殿下,尝尝?
这可是我亲手剥的呢。”
谢京安皱眉,正要避开,林清语却趁他不备,一把将虾塞进他嘴里,还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吐出来。
片刻后,她松开手,一脸得意地笑:“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谢京安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硬生生咽下去,抬眼冷冷地瞪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林清语才不管他的眼神,转身又去对付盘子里的虾。
白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今天的公主实在古怪得很。
林清语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就凭这点小动作,肯定没法让谢京安对原主改观,罢了,反正还有时间,慢慢来吧。
吃饱喝足,她挥挥手:“白桃,让他……回去吧。”
于是,谢京安便被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待周遭无人,回到自己住处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眸光冷得像冰。
两道黑影从房梁跃下,单膝跪地:“主子。”
墨山打量着谢京安,见他身上没添新伤,奇道:“主子,今天那***没打您?”
墨江则盯着谢京安身上的衣服:“这衣裳……看着比先前的新些。”
“哼,指不定又在耍什么花招。”
墨山咬牙,“怕是今天给点甜头,明天就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您!
主子,要不今晚属下去……不必。”
谢京安拿起那件从宁安宫带回来的外衣,指尖拂过上面的绣纹,嗤笑一声,“时候未到,不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脑海里闪过宁安娇艳却带着狡黠的脸,心肠却是……他忽然闻到外衣上残留的淡淡花香,眸光一沉:倒是想看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眼底深处,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墨山、墨江对视一眼,恭敬应道:“是。”
随即隐入暗处。
另一边,林清语来回踱着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完了完了,都怪我看书不认真!”
她只记得书里几个零碎的情节:宫殿里有皇上安插的眼线;和亲前夕,似乎有位皇子想暗杀宁安公主;最后楚国覆灭,原主惨死……其他的,一概不知。
“林清语啊林清语,你当初为什么要跳着看!”
她欲哭无泪,转念又安慰自己,“不慌,遇事要镇定。
深呼吸……”思索片刻,她渐渐理出些头绪:谢京安这边,这几天好好待他便是;皇上的眼线,她己经吩咐过,除了白桃,旁人不许进殿,应该能避开些;至于那位暗杀她的皇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林清语,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她给自己打气。
不过眼下……她忽然笑了起来。
宁安公主可是大楚最受宠的公主,这么好的身份,不享受享受太可惜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
正得意着,她猛地想起:“对了,男主是谢京安,那女主是谁来着?”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她索性摆摆手:“管她是谁,现在开始我是女主角!”
夜色沉沉,林清语坠入了噩梦。
梦里,楚国的土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仓皇奔逃间,撞见了谢京安——他脸上溅着血,嘴角勾着森冷的笑,一步步朝她逼近。
她拼命想跑,却被他轻易抓住。
冰冷的刀锋刺入胸口还不够,他竟挥刀砍下了她的头颅……“啊!”
林清语猛地惊醒,浑身冷汗,额发都被浸湿。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触手温热光滑,才惊觉只是一场梦。
可那逼真的恐惧仍萦绕不散,她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谢京安……希望我往后做的一切,真能让你最后饶我一命。”
翌日天刚亮,林清语就拉着白桃往谢京安的住处赶。
“你在外面等着。”
她对门口的白桃吩咐道,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低矮潮湿的房间,陈设简陋得近乎寒酸,角落里堆着几件打补丁的旧衣。
果然是质子,这待遇实在太心酸了。
谢京安闻声猛地起身,警惕地看向她。
这女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他盯着她,嘴角很快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昨天的“和善”果然是装的,今天终于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林清语被他那眼神看得发慌,强撑着镇定开口:“谢京安,以前……是我不对,把你打成那样,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条鞭子,递到他面前:“给你,现在你打回来,我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谢京安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迟疑着接过鞭子。
林清语闭紧眼睛,张开双臂:“来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她耐不住睁开眼,见谢京安仍握着鞭子一动不动,便咬咬牙:“我数三声,你再不打,我就当你不恨我了。
一、二、三!”
话音落,她立刻去夺他手里的鞭子:“你没打,那就是原谅我了!”
谢京安抬手避开,眸光复杂地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公主殿下,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林清语被他问得一噎,哪敢多留,丢下一句“我先告辞了”,拔腿就往外跑,生怕慢一步,他就会抽出藏着的剑来砍自己。
房门被“砰”地带上,谢京安握着那根鞭子,眉头紧紧锁起。
这女人的心思,他竟一点也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