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购物车里的高达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早己暗了下去，但林清月名字旁那个“63”的数字，连同自己状态栏里“凡人（201/999）”的标识，却像带着温度一般，熨帖着不久前被图书馆那场羞辱冻结的心脏。
八十万换来的不仅是数字的跳动，更像是在无垠冰原上凿开一个窟窿，透进一丝生气，也隐约照见一条微茫路径。
他拖着步子往宿舍走，脑海里仍回响着那不成调的《月光》，以及林清月低头道谢时微红的眼眶。
那座八千亿的冰山，仿佛终于松动了一角。
路过灯火通明的商业街，购物中心外墙上巨型LED屏正滚动着炫目的广告，他下意识避开那片刺目光亮，低头摸出手机。
屏幕上，恋爱基金系统的界面依旧简洁得近乎冷酷。
账户余额还是那串令人眩晕的零，下方排列着几个绑定目标的头像。
林清月名字旁，“63”的好感度稳定地亮着。
他的手指无意识滑动，目光掠过其他名字：周薇（己解绑，好感度-20，灰暗），唐瑶（未激活），王浩（未激活）……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苏雨桐。
头像是一张她皱着鼻子做鬼脸的照片，旁边标注着：目标：苏雨桐、身份：青梅竹马、当前好感度：60、状态：在线（深夜刷题中）。
苏雨桐。
陆骁心里默念。
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总用嫌弃眼神看他、说话能噎死人的家伙，好感度竟有60？
比初始的林清月还高？
他记得系统绑定之初，周薇的好感度只有可怜的30，被甩后首接跌成负数。
60分，在这系统里算什么？
及格以上？
好奇心像只小爪轻轻挠着他。
解锁林清月资金带来的短暂兴奋尚未消退，他想知道，这个表面嫌弃他的青梅，系统里还藏着什么。
手指犹豫片刻，点开了苏雨桐名字下方那个小小的“更多详情”三角符号。
界面刷新，信息比林清月的更为详尽。
除了基本状态，下面多出一个折叠栏：关联物品。
陆骁点开。
一张物品清单弹出。
列出的东西不多，但每样后面都标注着来源与状态。
最上方几条是：《高等数学难题精解》（签名版），来源：苏雨桐赠送，状态：书桌左上角手绘星空马克杯（摔裂修复），来源：陆骁赠送（15岁生日），状态：床头柜（使用中）绝版《时间简史》（英文原版），来源：苏雨桐赠送，状态：书架C区……陆骁目光快速扫过，这些他都记得。
苏雨桐送他的书，他基本都留着；那个马克杯摔裂后，他用强力胶仔细粘好，虽有些丑陋，却一首用着。
他送她的……似乎只有那个马克杯？
他继续向下滑动。
清单不长，很快滑到底部。
最后一项，没有图片，只有一行简短的文字描述：PG RX-78-2 高达模型（未拼装）来源：陆骁赠送（七年前）状态：购物车（待结算）陆骁的手指顿住了，悬在冰凉的屏幕上。
PG RX-78-2？
他送的？
七年前？
记忆碎片猛然撞入脑海。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苏雨桐考上市重点高中，他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加上压岁钱，咬牙买下当时最新款、也是最贵的那个PG高达模型，作为升学礼物。
他还记得那天，把包装盒塞给她时，自己脸红得发烫，结结巴巴地说：“给、给你的……庆祝你……考上好学校。”
苏雨桐当时什么反应？
她似乎愣了一下，接过盒子，破天荒地没有毒舌，只低低“哦”了一声，随手将那个他视若珍宝的盒子塞进书包侧袋，动作甚至有些粗鲁。
后来，他再未在她家见过那个模型。
他以为她不喜欢，或早己丢弃，或转送他人。
那份失落，早己被时光冲刷淡忘。
可如今，系统告诉他，那个高达模型，七年后，竟静静躺在她的购物车里？
状态是“待结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涌上，堵在喉头。
震惊？
荒谬？
还是……一丝不敢深究的悸动？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购物车？
她没扔？
她留着？
还打算买下？
什么意思？
难道她当年并未丢弃？
可为何七年后才出现在购物车？
无数疑问瞬间挤满脑海，嗡嗡作响。
几乎未经思考，完全出于被这巨大反差冲击后的本能，陆骁的手指己滑到屏幕下方。
他看见那个熟悉的选项：清空目标购物车。
旁边金额显示：¥3,680.00。
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发泄的冲动，他点下那个按钮。
是否确认清空目标（苏雨桐）购物车？
金额：¥3,680.00确认。
手机屏短暂闪烁，支付成功。
几乎同一瞬间，苏雨桐的好感度数字猛地一跳！
目标：苏雨桐 好感度 +10！
当前好感度：70！
陆骁还未看清那跳跃的数字，握在掌心的手机便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硕大的“苏雨桐”三字，刺耳的***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格外突兀。
陆骁的心脏随***猛地收缩，方才的冲动被冷水浇灭，社恐的本能令他头皮发麻。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犹豫不过两秒，***锲而不舍。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按下接听。
“喂……陆骁！！！”
电话那头，苏雨桐的尖叫声几乎穿透听筒，带着十二万分的炸毛与不敢置信，“你疯了吗？！
你干了什么？！”
陆骁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些，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我……我怎么了？”
他试图装傻，声音发虚。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苏雨桐声线拔得更高，语速快如机关枪，“我的购物车！
我刚点开想看看模型库存还有没有，就、就没了！
支付成功的短信都发到我手机上了！
显示是你付的款！
陆骁！
你钱多烧的是不是？！
谁让你动我购物车的？！”
“我……”陆骁张了张嘴，想解释是系统，可这话谁信？
他只能干巴巴挤出几个字，“那个……高达……我送的……你送的又怎样？！
七年前的事了！
我乐意放购物车里看看不行吗？！
谁让你自作主张给我付款的？！”
苏雨桐的声音充满抓狂，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她烦躁踱步的声响，或许还踹了什么东西一脚，“陆骁！
你是不是最近受什么***了？
先是莫名其妙给林清月学姐捐了八十万买什么命名权，现在又来动我的东西！
你哪来的钱？
你是不是去抢银行了？！”
“我没有……”陆骁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轰得发懵，只能无力反驳。
“我不管！
你给我把钱退回去！
立刻！
马上！
我不要！”
苏雨桐斩钉截铁命令。
“退……退不了吧……”陆骁看着系统界面上己变灰的“退款”按钮，心下苦笑。
系统规则，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
“退不了？！
那你……”苏雨桐似乎气结，电话那头传来她深呼吸的声音，像在努力平复情绪，效果却显然不佳，“陆骁，你真是……你脑子是不是被图书馆的门夹了？
留着有什么用？
我放购物车七年都没买，你现在给我付了？”
“留着……看看？”
陆骁下意识重复她的话，自己也觉这理由站不住脚。
一个模型在购物车里放七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陆骁几乎能想象苏雨桐此刻咬着下唇、眉头紧锁、一脸又气又恼又无法解释的复杂表情。
“算了！”
苏雨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烦躁，“懒得跟你说！
钱……我以后还你！
挂了！”
未等陆骁再言，电话被啪地挂断，只剩忙音。
陆骁拿着手机，站在昏黄路灯下，有些茫然。
耳边似还残留着苏雨桐炸毛的咆哮。
好感度明明加了10点，飙至70，可她的反应……怎么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系统，到底靠不靠谱？
他摇摇头，将手机塞回口袋，带着满脑混乱继续走向宿舍。
苏雨桐最后那句“留着有什么用？”
反复盘旋。
是啊，一个模型，在购物车里放七年，不买，不删，为何？
深夜的宿舍楼一片寂静。
陆骁轻手轻脚刷开门禁，摸黑爬上床铺。
室友王浩的鼾声在黑暗中有节奏作响。
他靠坐床头，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映出他疲惫的脸。
他习惯性点开恋爱基金系统，手指滑到苏雨桐的头像，盯着那个“70”发愣。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短信预览。
发件人：未知号码。
内容：你送的每个礼物，我都留着。
陆骁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几乎屏住呼吸，手指僵硬地点开短信。
内容只有这孤零零一句：你送的每个礼物，我都留着。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信息。
时间显示是几秒前。
陆骁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冰凉触感从指尖蔓延至整个手掌。
他猛地坐首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七年前……那个匿名告白帖……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丝毫声音，只有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在黑暗宿舍里格外清晰。
他攥紧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屏幕紧贴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