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散着粉底、发胶和一丝檀香——那是邱位置上常有的味道。
他正闭目靠在椅背上,左手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深色的檀木佛珠,指尖规律地滑过每一颗光滑的珠子,眉宇间带着一丝拍摄后的疲惫与某种沉静的抽离感。
这是他进入“邱邱”状态的方式,一个与戏中S+级Alpha盛少游截然不同的、更内敛平和的自己。
“邱邱!
邱邱!”
清脆又带着点雀跃的声音打破了化妆间的宁静,像一串跳跳糖在空气里噼啪炸开。
星——或者说阿星——几乎是蹦跳着进来的。
他刚卸掉了花咏那种脆弱易碎的妆容,露出了原本干净清爽的脸庞,穿着宽大的卫衣和运动裤,像个放学的高中生。
他手里捏着两页剧本,目标明确地冲向邱的位置。
邱没睁眼,但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嗯?”
声音低沉,带着点刚下戏的沙哑。
“下场戏,这里这里!”
阿星完全没在意邱的闭目养神,自然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啪”地坐下,身体前倾,几乎要凑到邱面前。
他指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语速飞快:“就是盛少游发现花咏可能骗了他,在书房对峙那段!
花咏不是要故意激怒他嘛,那个眼神,你说我是该多一点‘破罐破摔’,还是多一点‘于心不忍’?
剧本写‘复杂’,可复杂好难演啊!”
他苦恼地皱起鼻子,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也跟着生动地跳了一下。
邱终于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阿星近在咫尺、放大的脸。
因为刚卸妆,皮肤显得格外白皙细腻,甚至能看到脸颊上几颗很淡的小痣,以及那双此刻盛满了纯粹求知欲和一点点紧张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这双眼睛,在镜头前能瞬间切换成花咏那种深不可测的算计或令人心碎的脆弱,此刻却干净得像初雪。
邱的目光在阿星脸上停留了几秒。
阿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邱邱?
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爬上他的眉梢。
他总是这样,私下里对自己的容貌有种近乎苛刻的在意,一个痘痘、一点浮肿都能让他沮丧半天,与镜头前那个颠倒众生的“花咏”判若两人。
“没有,” 邱的声音平稳,捻佛珠的动作恢复了规律,“很干净。”
他移开目光,看向剧本,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为了确认问题,“花咏此刻的心思,是七分算计,三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忍。
盛少游是他精心挑选的猎物,但人心不是程序,投入了时间精力,总会沾染些别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眼神里要有‘破罐破摔’的挑衅,但底色,得留一丝自己都没搞清的‘慌’。
不是对盛少游,是对自己计划可能失控的慌。”
“哦……懂了!”
阿星恍然大悟般点头,眼睛又亮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能闻到邱鼎杰身上淡淡的檀香和他自己常用的那款雪松味香水尾调混合的气息。
他兴奋地用剧本轻轻拍了拍邱的手臂,“邱邱你好厉害!
一下子就点透了!
那等下对戏,你凶我的时候……” 他忽然顿住,脸上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声音也小了下去,“……别太凶嘛,我怕我接不住,又NG……” 这话半真半假,NG是真怕,但“别太凶”里,藏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小心思。
他喜欢看邱在戏里为他失控的样子,又害怕那眼神里真实的压迫感,更怕自己表现不好,让邱鼎杰失望。
邱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
阿星的心思,像透明的水晶,在他面前几乎藏不住。
他捻佛珠的动作微微加重了一分力道,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他故意板起脸,模仿着盛少游的语气,压低声音:“花咏,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属于S+Alpha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阿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入戏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后缩,心脏“咚咚”首跳。
那眼神里的寒意是真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心口,看着邱鼎杰,表情又委屈又有点控诉:“邱邱!
你……你吓到我了!”
那模样,活脱脱一只受惊炸毛的小动物,哪还有半分“Enig***”的深不可测。
邱看着他那副样子,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属于盛少游的冰冷气场瞬间瓦解,只剩下邱本人温和的笑意。
“这就吓到了?
刚才不是还要我别太凶?”
他语气带着点调侃,顺手拿起旁边助理放着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温水。
阿星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又羞又恼,作势要拿剧本打邱:“邱!
你太坏了!”
他喊的是全名,气鼓鼓的样子更显可爱。
但举起的剧本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邱的肩膀上。
邱笑着没躲,任由那轻飘飘的“攻击”落下。
他看着阿星气鼓鼓又鲜活的脸,那点因高强度拍摄带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目光扫过阿星下意识又想去摸脸的手,状似无意地开口:“刚才导演夸你这场哭戏的镜头感特别好,尤其是那颗泪痣,特写下非常有故事感。”
他知道阿星在意什么。
果然,阿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
他放下剧本,惊喜地问:“真的?
导演真这么说?”
脸上的焦虑被纯粹的喜悦取代,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眼下的泪痣,“其实……我早上还觉得它位置好像有点歪……没有歪,刚刚好。”
邱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也松弛下来,发出温润的轻响。
“休息时间快到了,准备准备吧,‘花咏老师’?”
他用了剧中的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