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对面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叫黄国柱,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在她身上溜来溜去,看得她浑身发紧。
“小陈啊,国柱可是个实在人,”王婶嗑着瓜子,唾沫星子溅在油亮的桌面上,“虽说前头有个娃,但人家手艺好,在镇上修家电,挣得不少呢。
你带着俩娃,离过婚,能找着这样的,算是烧高香了。”
陈桂英猛地抬头,撞进黄国柱那双算计的眼睛里。
这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疼——这是她和黄国柱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可明明,她应该在2002年那个闷热的夏天,拿着法院判决书,蹲在解放一村的楼道里哭到浑身抽搐才对。
她记得法官敲下法槌时的严肃,记得黄国柱拿到42500元房屋补偿款时得意的笑,记得自己拖着病体搬家时,两个孩子红着的眼眶。
更记得这十二年婚姻里,黄国柱把工资卡藏在鞋垫下,把买菜剩下的毛票都要数三遍,冬天让她用冷水洗衣服,夏天嫌她吹风扇费电。
女儿想要个花头绳,他说“浪费钱,有那钱不如给我打瓶酒”;儿子发烧想喝口糖水,他骂“娇气包,我小时候喝井水照样长这么大”。
有次她重感冒,想请个医生来看,他把药箱锁起来,说“挺挺就过去了,白花钱”,结果她烧得昏迷,还是邻居送的医院。
“我不同意。”
三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时,陈桂英自己都愣了。
王婶和黄国柱也愣住了,八仙桌上的瓜子壳仿佛都停止了滚动。
“小陈你说啥?”
王婶把没嗑完的瓜子从嘴里拿出来,眉毛拧成个疙瘩,“这可是你妈托我跑了三趟才说成的亲事,你咋说变就变?
人家国柱不嫌弃你带俩娃,你还挑啥?”
黄国柱脸上的笑僵住了,往前凑了凑:“陈同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有话咱可以好好说。
过日子嘛,互相迁就着来。”
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和十二年后在法庭上辩称“家中经济一直由我支撑”时一模一样。
陈桂英站起身,蓝布褂子的下摆扫过桌沿,带下来几粒瓜子。
她看着王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