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花几十万学“赚钱秘籍”,
员工却冒暴雨送货被刁难; 我生平第一次抛下算计替下属出头,
还自掏腰包发了高温补贴; 半年后,
那个最难缠的客户竟主动推荐了百万订单; 望着财务简报上突破800万的数字,
我终于明白—— 能装下别人苦难的杯子,才盛得起真金白银。七月的天,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落地窗外,深圳的楼宇丛林先是被午后的烈阳烤得晃眼,
转眼间就被泼墨似的乌云吞没,粗重的雨鞭紧跟着就抽了下来,砸在玻璃上,噼啪乱响。
我心里那股邪火,也跟着这天气,蹭地顶到了天灵盖。 财务部刚送来的报表,
像一具冰冷的尸检报告,摊在我那张宽大的黄花梨办公桌上。数字不会骗人,连续第三年了,
那条代表营收的曲线,像个垂死的病人,死死地趴在两百万那个刻度上,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也活不过来。旁边,支出那条线,却不知羞耻地、缓慢又坚定地向上爬着。 妈的。
我喉咙里低低滚过一声骂。指节叩着桌面,哒,哒,哒,敲得那几张纸仿佛都在颤抖。
空调冷气开得足,可我后脖颈子却在冒汗,黏腻腻的。 抽屉拉开,
最里面躺着一摞摞装帧精美的笔记和证书,
——“三天引爆现金流”、“裂变营销终极秘籍”、“老板财富自由突围营”……零零总总,
花了我小四十万。我抽出最厚的一本,烦躁地翻着,
、痛点爆破术、追魂call标准化流程……当初课堂上那股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和“顿悟”,
此刻再看,只剩下一堆堆概念堆砌的空壳,像嚼过后吐掉的甘蔗渣,干瘪,无味,
还有点恶心。 这些东西,我回来就逼着员工用,变着花样地用在客户身上。结果呢?
客服部的投诉率上了天,几个跟了三四年的老客户,续约时支支吾吾,最后转了别家。
员工看我的眼神,也多了点东西,以前是敬畏,现在……像是看一个瞎折腾的昏君,
藏着掖着的不耐烦。“环境不好!妈的,全是环境背锅!”我猛地合上笔记,
把它摔回抽屉深处,发出一声闷响。运气?我李明能赤手空拳在这地方打下这片基业,
靠的是运气?放屁! 桌上的旧马克杯空了,杯沿残留着深褐色的咖啡渍。
这杯子还是创业时在地摊上买的,十块钱,粗陶,笨重,杯口小得可怜,
每次倒水倒咖啡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洒一手,烫得人一激灵。用了五年,没换。
像是一种别扭的自我砥砺,提醒自己创业维艰。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尖利地撕破办公室里的沉闷。是运输部的老陈,
声音被雨声和电流撕扯得变了形:“……李总!不好了!小张……小张在鑫荣那边被扣住了!
对方验货非说泡了水,整批板材都不要了,尾款也不结,人也拦着不让走!” “泡水?
货没盖雨布吗?!”我吼过去。 “盖了!风太大,雨是横着扫进来的!就那么一点湿痕,
烘干完全没问题!可鑫荣那个姓王的采购经理,您知道的,那个阎王爷……他就不依不饶,
说我们以次充好,要十倍赔偿!小张才二十三,哪经过这场面,都快哭了……” 鑫荣,
王经理。我心里一沉。那是出了名难啃的骨头,压价狠,验收刁钻,付款拖泥带水,
但单子量不小,是块鸡肋。小张,那个见人说话先脸红的腼腆小伙子,
怎么偏偏撞他枪口上了。 “让他按合同办!不符合验收标准就拉回来!堵着人算什么!
”我惯性地吼着,脑子里飞快算计:这批货值五万多,拉回来二次搬运、烘干、再找买家,
折价、人工,又得亏一笔。真他妈…… “拉不回来啊李总!王经理就说要现场解决,
不然就报警说我们诈骗!小张被他几个保安围着呢!雨太大了……”老陈的声音带了哭腔,
“这鬼天气,孩子午饭都没吃……” 电话那头,轰隆一声炸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是同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小张那瘦弱的身板,缩在鑫荣仓库的屋檐下,
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保安围着,暴雨浇得他睁不开眼,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怀里死死抱着那张湿漉漉的送货单,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有办公室里,
那些年轻的面孔,一次次递交离职申请时,眼神里的躲闪和去意已决。他们说什么?“李总,
太累了,想歇歇”、“老家有点事”……屁!都是借口!肯定是嫌钱少,嫌福利差!
不知感恩! 可我给他们发的钱,在市场里不算最低了啊!那些“秘籍”里说了,
成本要严格控制,人情不值钱,狼性团队就是要用压力逼出潜能! ……可为什么,
人还是留不住呢? 心脏像是被那声炸雷击中了,猛地一缩。一股极陌生的情绪,
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顶得我胸口发闷,发疼。那不是算计盈亏的烦躁,
而是一种……滚烫的、带着腥气的愧疚和愤怒。 我忽然想起上周,
在那个所谓的“行业顶尖思维”峰会上,撞见的老赵。十年没见,
他居然成了台上侃侃而谈的嘉宾,名下公司年入两千万。而我,
只是个在台下刷手机、偶尔抬头腹诽一句“又在吹牛”的观众。散会后,他主动叫住我,
脸上没半点得意,反而拉我去他公司坐坐。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没什么奢华摆设,
最扎眼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笔墨酣畅的匾额——“客户是根,员工是本”。
我当时心里还嗤笑,真土,真会作秀。 可就在他带我转那一圈里,我亲眼看见,
他的员工见到他,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闪,而是自然地点头打招呼,眼神里有光,
是放松甚至带点亲近的。前台小姑娘端茶进来,笑着说:“赵总,您胃不好,给您换了普洱。
”一个部门经理拿着方案进来讨论,语气是平和的商讨,不是战战兢兢的汇报。
我忍不住问其中一个员工:“你们不怕老板?” 那小伙子愣了一下,笑了:“怕?
赵总带着我们打硬仗的时候比谁都严,但私下里,谁家有事他第一个知道。上个月我妈住院,
他愣是托人联系了北京的专家。跟着他干,心里踏实,知道公司好了绝不会亏待咱。
” 老赵送我下楼时,拍拍我肩膀:“李明,咱十年前一样,蹬着三轮车满街跑货。
我以前也你这样,眼里就盯着签单、回款,到处学怎么快速‘装水’,员工换了一茬又一茬,
客户做一单丢一单,累死累活,盘子就那么大点。”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后来才悟了,
不是装水的技巧不行,是咱心里这个‘杯子’太小,太旧,漏了!得先把这个‘杯子’换喽,
修得宽宽敞敞、结结实实的,水自然就来了,还兜得住。”我当时嗯嗯啊啊,
心里嘀咕: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不是运气好撞上了。 可现在,小张被围在暴雨里的画面,
和老赵公司里那些员工的眼神,还有我手下那些人离职时的背影,猛地叠在了一起。
“李总?李总?您看……”电话那头,老陈还在等着。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着空调的冷意和胸腔里的滚烫,冲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告诉小张,稳住!
什么都别说,等我到!”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对愣着的助理吼了一嗓子:“通知财务,立刻按人头算,这个月高温补贴翻倍!
从我私人账户出!” 助理张大了嘴,活像见了鬼。我冲进电梯,冲进地下车库,
把车子开出地库,一头扎进白茫茫的暴雨里。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
前方能见度不到十米。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野马一样奔腾:去他妈的利润!
去他妈的十倍赔偿!去他妈的合同!老子的人,不能这么让人欺负! 一路闯了几个红灯,
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墙。冲到鑫荣物流仓库门口,刹车踩死。 推开车门,
暴雨瞬间把我浇透。我看见小张果然缩在角落,浑身湿透,冷得嘴唇发紫,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倨傲地挡在他面前。那个王经理,打着伞,
正唾沫横飞地指着那批货说什么。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过去,一把将小张拉到我身后。
动作太大,扯得肋骨生疼。 “王经理!”我的声音被雨声压住,只好更大声,吼出来的,
带着水汽和火药味,“货有问题,按流程办!该退退,该换换!扣我的人,几个意思?
” 王经理显然没料到我会亲自来,还这么一副落汤鸡拼命的样子,愣了一下,
随即皮笑肉不笑:“李总?哟,惊动您大驾了?不是扣人,是你们这员工说不清楚,
我们总得搞明白……” “他现在不用跟你说!跟我說!”我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