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不知道自己跟着那灰衣人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身体的伤痛、极度的疲惫、巨大的悲痛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仅凭着一股“不能倒下”的执念在支撑。
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山路越来越陡峭崎岖,西周的景物也越发荒凉险峻。
参天古木虬结如鬼爪,怪石嶙峋似妖魔蛰伏,凛冽的罡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灰衣人始终沉默地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不慢,却异常稳定。
他仿佛对这恶劣的环境视若无睹,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林风好几次几乎要栽倒在地,都是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
他不敢问去哪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变强!
不知何时,风雪似乎小了些。
灰衣人停在一处断崖前。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峡谷,浓雾弥漫,罡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发出凄厉的呜咽,令人头皮发麻。
崖壁陡峭如刀削,只有几根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的铁链横跨峡谷,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葬剑谷。”
灰衣人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在风谷中显得有些缥缈。
他指着那几根摇摇欲坠的铁链,“过去。”
林风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峡谷,听着那如同鬼哭的风声,再看向那在狂风中如同巨蟒般扭动的冰冷铁链,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走的路!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怕了?”
灰衣人的声音平淡无波。
林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让他清醒。
怕?
林家几十口人的血仇未报,爹娘死不瞑目,他有什么资格怕死?!
“不怕!”
他嘶哑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灰衣人不再言语,身形一晃,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其中一根铁链上。
那铁链只是微微一沉,便稳住了。
他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仿佛站在平地一般,任凭脚下铁链在狂风中如何摇晃,身形岿然不动。
林风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气灌入肺腑,让他打了个激灵,也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走到崖边,学着灰衣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踏上另一根铁链。
“呜——!”
一股强劲的罡风猛地从谷底卷上来!
铁链剧烈摆动!
林风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万丈深渊栽去!
“啊!”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他身体悬空,即将坠落的刹那,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猛地将他提了回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崖石上。
“废物。”
灰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失望,“连路都不会走,谈何复仇?
滚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转身,竟似要独自离去。
“不!
我能行!”
林风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再次冲到崖边。
他看着那冰冷的铁链,看着谷底翻腾的浓雾,眼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
他不再去看脚下,不再去想深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过去!
一定要过去!
他低吼一声,如同扑食的幼虎,猛地扑向铁链!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站稳,而是手脚并用,死死地抱住了冰冷的铁链,像一只壁虎般贴在上面!
罡风再次袭来,铁链疯狂摇摆,将他甩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他咬紧牙关,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任凭铁链摩擦着皮肉,带来***辣的疼痛,甚至渗出血迹,也绝不松手!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刻骨的仇恨驱动,在狂风中,在死亡的边缘,艰难地挪动着。
每一次移动,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冰冷的铁链吸走他身体的热量,罡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双手早己麻木,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从铁链上滚落到峡谷对面的坚硬地面时,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身体的剧痛交织。
灰衣人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站起来。”
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林风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腿如同灌了铅,抖得厉害。
灰衣人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峡谷深处。
林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跄跟上。
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和枯死古木的荒凉地带,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出现在眼前,但景象却让人心头发寒。
谷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硫磺和铁锈味的雾气。
几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石屋依山而建,墙壁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
最显眼的,是谷中央一片巨大的空地,地面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断剑残兵!
锈迹斑斑,如同剑的坟场,在昏沉的天光下散发着森然死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无数剑客临死前的不甘和绝望。
这里,就是“葬剑谷”。
名副其实。
灰衣人停下脚步,指着那片石屋:“以后,你住左边第一间。”
又指向那片插满断剑的空地,“那是你的练功场。”
他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林风,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记住,我叫孤鸿子。
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
我教你,是因为你眼中那点恨火还没熄灭。
但在这谷中,没有师徒情分,只有生与死,强与弱。”
“从明日开始,卯时初刻,到那片剑冢见我。
迟到,后果自负。”
孤鸿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现在,滚去收拾你的狗窝。
谷中有寒泉,有野果,有野兽。
想活着,想吃饱,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风,径首走向中间那间最大的石屋,关上了沉重的石门。
“砰!”
石门关闭的声音,如同敲响了林风炼狱生活的丧钟。
林风独自站在冰冷的谷中,看着周围死寂的环境,感受着刺骨的寒意和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
巨大的孤独感和现实的残酷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没有温暖的床铺,没有可口的饭菜,只有冰冷的石屋和插满断剑的坟场,还有一个冷酷无情的“引路人”。
他走到左边第一间石屋前,推开那扇破败的木门。
里面只有一张冰冷的石床,上面铺着一些干枯发霉的杂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角落里结着蛛网,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这就是他以后的家?
林风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潮水般袭来,但心中的恨意却如同岩浆般翻腾不息。
他紧紧抱着怀中那把沾满亲人鲜血的长剑,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爹…娘…林家上下的血仇…我林风在此立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少年嘶哑的声音在冰冷的石屋中低低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决绝。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明天,等待他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残酷考验。
但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
这葬剑谷,就是他复仇之路的起点,也是他通往力量深渊的炼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