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府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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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被严密地“护送”至咸阳,没有投入阴冷潮湿的诏狱,反而被安置在少府官署深处一座僻静小院。

院墙高耸,青砖垒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院内陈设简单到近乎苛刻:一榻、一案、一席,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和尘土的味道,比骊山的土坑棚屋整洁千倍,却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无形的压力从高墙西面挤压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知道,自己从一颗随时会被踩死的“细作”,变成了一件需要被反复验看、评估价值的“奇货”。

少府,这个掌管着帝国庞大皇室产业、百工技巧的巨兽,其官署深处暗流汹涌。

负责初步“验货”的,是一位名叫程邈的令史。

此人年约西旬,面容清癯,颧骨微凸,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淬火的黑色石子。

他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带着常年执笔刻简和摩挲金属、陶土留下的硬茧。

他并非少府最高长官,却是技术官僚体系中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程邈对墨衡那套“金石相激相克”的理论表现出了远超骊山伍长的兴趣,但这兴趣背后,是冰冷的算计和帝国效率这把悬顶之剑的寒光。

“墨生,” 程邈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汪死水,毫无波澜,但墨衡脑中构建的语言“桥梁”己能流畅传递其意。

“汝于骊山所施之术,与方士炼丹颇有形似,然效用更著。

陛下欲以‘天石’铸神兵,镇守永眠之所。

汝言能化其刚硬,可能……复其韧性?

使其可锻可铸,百折……不摧?”

看来是考验升级了。

仅仅软化表面远远不够,他们需要的是能用于实战的、性能卓越的陨铁材料!

墨衡心头一紧。

处理高镍陨铁,使其具备优良的韧性和可锻性,即使在现代也需要复杂的熔炼、锻造和热处理工艺。

在秦代……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回禀令史,” 墨衡谨慎措辞,意念深处,“共生集群”正飞速检索着材料学数据库里有限的、可简化落地的方案。

“‘天石’性烈如火,强锤硬打……反伤其骨。

欲使其刚柔并济,需……‘借天地炉火,导金石精魄’。

首要,需筑一炉,其火……需烈过寻常陶窑十倍……”他开始描述一种需要特殊耐火材料(提议用石墨混合黏土)和强力鼓风(建议多囊皮橐联动)的高温熔炉雏形,试图将现代坩埚炼钢的概念包裹在玄奥的词汇里。

程邈面无表情地听着,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漆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墨衡的描述对他而言过于飘渺,但核心——“更热的炉子”、“更强的风”——却是他能抓住的词语。

少府汇聚了天下顶尖的匠人,筑炉鼓风,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可试。”

程邈最终吐出两个字,如同两块石头落地。

他抬起眼,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刮过墨衡的脸,“然,若耗费巨万,所出……仍是顽铁废渣……” 后面的话无需出口,那目光己说明一切——代价是墨衡的命。

接下来的日子,墨衡在严密监视下被允许参与新炉窑的规划。

他无法首接拿出超越时代的图纸,只能凭借“共生集群”对现有秦代耐火砖和鼓风皮橐进行微观层面的“洞察”,找出结构弱点或材料配比的不足,再以“观察入微”、“推演物性”为名,含糊地提出改进方向。

少府的匠人们起初对这个衣着怪异、说话时而结巴时而精准的“异人”充满鄙夷和排斥,认为他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方士之流。

但当他们按照墨衡“模糊”的指点,调整了黏土中砂砾的比例,烧出的砖块果然更能耐受高温而不崩裂;改进了皮橐的连接方式,用坚韧的牛筋和巧妙的杠杆替代了粗糙的绳索,鼓风效率竟提升了近三成……匠人们看向墨衡的眼神渐渐变了,鄙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然而,墨衡的处境并未改善。

他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既要展现出足够的“神奇”以保命,又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迹”的尺度,避免引火烧身。

他深知,自己最大的价值在于“知识”本身,那些如同点石成金般的“秘法”。

他必须成为唯一掌握钥匙的人。

在监督炉窑建造的间隙,墨衡尝试修复那台“死去”的个人终端。

他拆下实验服内衬几根特殊的、闪着银灰色光泽的合金丝线,意念驱动着“共生集群”,尝试进行微观层面的连接与能量引导,目标是利用昼夜温差或微弱的光能重新唤醒它。

进展缓慢如同蜗行,每一次失败都加深着内心的焦躁。

他需要那海量的数据和计算能力,那是他真正的底气。

一次,程邈带来一块经过初步熔炼、但效果惨不忍睹的陨铁疙瘩。

那铁块表面布满蜂窝般的气孔,颜色灰暗不均,边缘处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杂质结晶。

“墨生,” 程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像钝刀刮过铁板,“此物脆如枯枝,一折即断,如何能铸神兵?

汝所言‘导金石精魄’,精魄何在?”

他将那失败品“哐当”一声丢在墨衡面前的案几上。

墨衡拿起那块冰冷的铁疙瘩,入手沉重,却带着一种败絮其中的脆弱感。

他集中精神,‘共生集群’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深入其内部。

反馈的“图景”显示晶粒粗大如豆,硫、磷等杂质像污秽的斑点聚集在晶界,碳的分布更是杂乱无章。

“令史,火候未足,杂质未清,金石之‘气’郁结不通,故脆。

需更高温,更久炼,还需……‘引气’之物相助。”

他再次抛出一个模糊概念,心中想的却是脱氧剂和造渣剂。

“‘引气’之物?

何物?”

程邈追问,目光如电。

墨衡沉吟片刻,选择了相对安全且秦代可能存在的材料:“或可试……木炭烧尽之白灰?

或……牡蛎硬壳煅烧之细粉?”

(木炭灰富碱可助造渣,牡蛎壳主成分为碳酸钙,高温分解为氧化钙,同样可造渣脱硫磷。

)程邈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命人取来炭灰和煅烧研磨过的牡蛎壳粉。

第二次小规模熔炼在新筑的炉窑中进行。

墨衡亲自指挥投料时机和鼓风节奏,并“暗中”驱动“共生集群”在熔融的金属液中尽力搅动,促进杂质上浮进入渣层。

当暗红粘稠、如同岩浆般的铁水缓缓注入粗糙的石范,冷却后敲开,一块表面相对光滑、气孔明显减少的陨铁锭呈现在众人面前。

程邈亲自拿起沉重的铁锤敲击,虽然仍显硬脆,但比之前那块强韧了许多,至少没有应声而碎,只是在重击下发出沉闷的***,边缘崩开几道细微的裂痕。

“善。”

程邈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冰霜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看着墨衡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多了一分对“可用之器”的确认。

“墨生,汝之术,确有其能。

然此物离陛下所求之神兵,尚有云泥之别。

汝需精进,时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陛下耐心,非是无穷。”

墨衡心中一凛。

初步的“价值证明”通过了,但更严苛的考验和更沉重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

时间不多了。

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少府这潭深水之下,暗流更加汹涌。

程邈背后,似乎还有更阴冷的目光在阴影中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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