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天
紧跟着,金天浩的靴底带着泥土和演武场的碎石,死死碾在金与凡的胸口。
断裂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窒息感混着血腥味猛地冲上金与凡的嗓子。
金与凡眼前发黑,视野边缘炸开无数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金天浩扭曲的脸在眩晕中摇晃。
“嗬…嗬…”他喉咙里只能挤出嘶哑的呼吸声。
额角的冷汗混着尘土流进眼睛,一片模糊的刺痛。
“把你娘那枚玉佩交出来。”
金天浩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冰冷且傲慢。
“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去矿场当个管事。
至少,不用再睡这狗都不闻的柴房。”
他的脚又加了几分力,靴底的纹路深深陷入金与凡皮肉。
玉佩。
冰冷的触感隔着单薄的衣物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原主残存的最深刻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
昏暗的床榻,女人枯槁的手死死攥着这枚玉佩,塞进年幼的原主手中,气若游丝却字字泣血:“凡儿…收好…死…也不能给任何人…记住…”那不是饰品。
是那个女人在绝望深渊里,留给儿子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念想。
金与凡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唇渗出血丝,混着嘴里的尘土和血腥味。
他死死闭着嘴,喉咙滚动,将那翻腾欲出的惨叫和血沫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睛透过汗水和血污的缝隙,死死盯着金天浩锦袍的下摆,代表嫡系身份的黑色云纹。
“给脸不要脸!”
等不到回答,金天浩的耐心彻底耗尽。
被当众躲开一拳的羞辱和被蝼蚁反抗的怒火彻底点燃。
他猛地啐了一口,浓痰带着风声,啪地砸在金与凡脸庞的地面上。
“好!
骨头硬是吧?
我看你能硬到几时!”
他收回脚,靴底在金与凡沾满尘土的胸口衣襟上重重蹭了蹭。
“三天后,家族小比。”
金天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残忍的快意,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演武场。
“废物,你不是命硬吗?
小比擂台上,我看你怎么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金天浩不再看地上蜷缩的身影。
他一甩袖子,在一众噤若寒蝉的跟班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随着金天浩的离开,演武场上紧绷的气氛这才稍稍松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时有一道道目光,或怜悯,或鄙夷,或纯粹看戏,聚焦在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身影上。
金与凡没有动。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态,脸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剧痛和窒息带来微微颤抖。
泥土的土腥气,身上汗水的酸味,还有自己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口鼻。
时间一点点流逝。
演武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远处兵器架在风中不时的呜咽。
日头西斜,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孤零零的影子。
终于,他动了。
不是挣扎起身,而是那只紧贴着冰冷泥地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抠进了身下的泥土里。
指甲因为用力瞬间崩裂,手指肚被砂石磨破,鲜血混着黑泥从指缝间渗出。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泥泞触感,感受着指甲断裂的尖锐痛楚。
这痛,微不足道,却如此真实。
真实得压过了胸骨欲碎的剧痛,真实得压过了那几乎将他淹没的窒息和屈辱。
这痛,把他从濒临崩溃的眩晕和黑暗里,牢牢地拉回了活着的现实。
三天。
金天浩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三天后,小比擂台。
以他现在炼气初期都岌岌可危的状态,对上生灵境中期的金天浩...除了死,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结果。
金厉那声淡漠的“点到为止”,不过是句毫无分量的空话。
金家奉行的,魔道奉行的从来只有***裸的丛林法则。
躲?
柴房就是囚笼。
金天浩的狗腿子无处不在。
逃?
金家高墙深院,护卫森严,一个重伤的庶子,插翅难飞。
不争,就是死路一条。
像原主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柴房里。
争?
拿什么争?
灵魂深处,那扇冰冷沉重的黑色魔门,静静地悬浮着。
《无魔无生大道本愿经》第一层的心法在意识中流淌,微弱的气流在破损的经脉里艰难穿行,带来一丝丝冰凉的抚慰。
炼气……极境……开门……对现在来说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甚至荒诞的目标。
炼气初期到极境?
天堑!
更何况只有三天!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试图再次将他淹没。
但指尖抠进泥土的痛,胸骨碎裂般的痛,还有那枚紧贴胸口的带着母亲临终执念的冰冷玉佩……这些痛,这些冰冷,却奇异地在他心底深处,点燃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的求生欲。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所以,他必须争!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念头一起,瞬间贯通全身,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沾满泥土、汗水和干涸的血迹,狼狈不堪。
但那双眼睛,透过污秽,却亮得惊人。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麻木。
那里面燃烧着一种东西——力量!
他需要力量。
立刻!
马上!
不顾一切的力量!
原主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中飞速翻腾。
金家……资源……功法……机会……废弃药园!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猛地跳了出来。
后山深处,靠近家族圈养低阶魔兽的兽栏边缘,一片早年开辟后来因魔气紊乱驳杂而被彻底废弃的药园。
那里,魔气稀薄混乱,连最低等的魔灵草都难以存活,早己无人问津。
混乱驳杂?
《无魔无生大道本愿经》运转时,似乎对魔气有种奇异的包容性,甚至能主动吸附那些驳杂的能量!
那里,或许是他唯一不被注意,又能接触到稍多魔气的地方!
金与凡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他尝试着撑起身体。
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用手肘,用膝盖,,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上半身。
视线扫过空旷的演武场,远处高耸的主宅屋檐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巨兽。
守卫巡逻的身影在阴影边缘晃动。
他不能从这里首接去后山。
太显眼。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拖着沉重的像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柴房阴暗的角落,艰难地挪去。
夕阳将他佝偻、踉跄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孤独而倔强。
回到柴房,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黑暗和熟悉的霉味瞬间将他包围。
他背靠着粗糙的木门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剧痛。
黑暗里,他的右手依旧紧握着,指缝间是混合了鲜血的冰冷泥土。
他缓缓摊开手掌,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弱光线,看着掌心那一片狼藉的泥泞和暗红。
然后,他慢慢抬起手伸入怀中,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的玉佩。
粗糙,坚硬。
他紧紧握住它。
玉佩的边缘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痛楚。
黑暗中,金与凡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无声。
却像一头跌入陷阱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在黑暗中,第一次,对着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