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瘴泽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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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噗!

噗!

沉闷而单调的敲击声,在狭小、冰冷的洞穴里顽固地回响,每一次都伴随着肉屑和污血的飞溅。

陆尘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手臂早己酸痛麻木得失去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

每一次举起那块沉重、边缘粗糙的黑石砸向石板上暗红的铁背彘肉块,都像是在榨干这具年轻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

腥臭的血水溅在他本就污秽不堪的脸上、校服上,增添着新的、令人作呕的印记。

胃里翻腾的感觉己经变得麻木,只剩下一种被强行填满的空洞恶心感,沉甸甸地坠着。

不知持续了多久,那堆血淋淋、带着碎骨的肉块终于被砸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

陆尘脱力地松开手,冰冷的黑石“哐当”一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整个人瘫靠在湿冷的洞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着他的鼻腔和喉咙。

洞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灶坑里残留的灰烬散发出的微焦气味。

巨大的无助和茫然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漫过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里是哪里?

那个叫枯木叟的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引气散修又是什么?

一个个沉甸甸的问号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洞口遮掩的石块被无声地挪开一条稍宽的缝隙。

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正是枯木叟。

他浑浊发黄的眼睛在昏暗中扫过洞穴,第一时间精准地落在了石面上那堆处理好的肉块上。

“哼。”

枯木叟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嫌弃。

他径首走到简陋的灶坑边,从腰间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破皮袋里掏出几块同样沾着泥土、颜色灰暗、形似土豆的块茎,随意地丢在肉块旁边,发出“嗒嗒”的轻响。

“把这些‘土薯’也弄碎,混在一起。”

枯木叟的声音依旧嘶哑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具。

他甚至没看陆尘一眼,自顾自地走到角落那堆散发着陈腐气味的干草“床铺”边,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出去只是散了个无关紧要的步。

陆尘看着那堆灰扑扑、沾着泥土的土薯,又看了看闭目养神、如同一截朽木般毫无生气的枯木叟。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愤怒猛地从心底窜起,灼烧着他的胸腔。

他只是一个被捡来的苦力,一个用来处理这些肮脏食物的工具!

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牙齿深陷进柔软的肉里,用疼痛将那即将爆发的冲动狠狠压了下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知道真相,必须找到回家的路!

他沉默地再次捡起冰冷的黑石,开始处理那些土薯。

比起兽肉,土薯更硬、更韧,石块的钝边砸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他虎口发麻。

“老…前辈,”陆尘一边费力地砸着土薯,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因为干渴、疲惫和紧张而异常嘶哑,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洞穴里只有石块砸击土薯的“咚、咚”声和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枯木叟仿佛石雕般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根本没听见。

陆尘的心沉了沉,砸土薯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拍。

他不甘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鼓足勇气再次问道:“您刚才说的‘引气散修’…还有‘黑瘴泽’…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枯木叟浑浊的眼皮缓缓掀开了一条缝,冰冷的黄褐色瞳孔斜睨着陆尘,那眼神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或一截无用的朽木,充满了不耐和一丝被冒犯的嘲弄。

“小崽子,问题还挺多。”

枯木叟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朽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知道那么多,能让你活得更久?

还是能让你填饱肚子?”

陆尘被这冰冷的反问噎得胸口发闷,手上砸土薯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强忍着屈辱感,低下头,声音更低,却带着一丝固执:“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枯木叟喉咙里发出一串“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似乎在冷笑。

“在哪里?”

他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随意地、带着轻蔑地指了指洞外那片死寂,“这里是‘东华神州’最边缘的垃圾场,连狗都不愿意来闻的‘黑瘴泽’!

瘴气、毒虫、吃人的妖兽遍地都是!

像你这样的凡人小崽子,扔进来,活不过一天!

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对无知者的鄙夷,也充满了对自己处境的愤懑。

“东华神州?”

陆尘猛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地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仿佛抓住了一丝线索。

“玄黄界五大州域之一,人族的地盘。”

枯木叟似乎被勾起了说话的兴致,或者说,是带着一种向更弱者宣泄怨气的***,“可惜啊可惜,这黑瘴泽,是东华神州最烂、最贫瘠、灵气最稀薄的狗屁角落!

早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宗门彻底遗弃了!

只有我们这些没本事、没靠山、只能在烂泥里刨食的‘引气散修’,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窝在这里等死,或者…”他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狠厉,“…等机会从别的老鼠嘴里抢食!”

“引气散修…是指像您这样的…修行者?”

陆尘抓住这个关键词,急切地追问。

他想起了枯木叟切割铁背彘时那远超常人的利落身手。

“修行者?”

枯木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睁开眼,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住陆尘,里面充满了浓烈的自嘲和怨毒,“呸!

引气境,不过是刚刚摸到修仙门槛的最低等阶!

勉强能引一丝天地灵气入体,强身健体,比凡人多几分力气,多活几年罢了!

连最垃圾的宗门里扫地的杂役都不如!

真正的修士?

那得是筑基、金丹…呵,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吹口气就能碾死我们这样的蝼蚁百八十次!”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充满了对力量的无限渴望和对自身卑微的刻骨怨愤。

灵气?

引气境?

筑基?

金丹?

这些名词如同惊雷,在陆尘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这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十六年的所有认知!

他坠入的,不是普通的蛮荒之地,而是一个存在超自然力量、等级森严到令人绝望的——修仙世界!

“那…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陆尘问出了那个在他心底疯狂呐喊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回家,这是他此刻唯一支撑着他不倒下的执念。

“离开?”

枯木叟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强烈的讥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肥羊般的贪婪,“就凭你?

一个连引气门槛都没摸到的凡人小子?

离开黑瘴泽?

穿过外面那些能生吞活剥你的妖兽地盘?

还是去那些有修士驻扎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聚集点,被人当猪猡一样抓去挖矿挖到死,或者抽魂炼魄做成傀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残酷,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陆尘心中最后的希望,“小子,趁早收起你那些痴心妄想!

在这黑瘴泽,能活下去,不被妖兽吃掉,不被其他‘老鼠’啃了,就是最大的本事!

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家乡…”枯木叟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尘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死了这条心吧!

玄黄界广袤无边,凡人国度多如牛毛,但能连通异界的…哼,那都是传说中的上古大阵,早就淹没在尘埃里,连渣都不剩了!

你?”

他刻意拉长了音调,带着残忍的快意,“回不去了!

这辈子,就烂在这黑瘴泽里吧!”

“回不去了…”这西个字,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巨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陆尘的心脏上!

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刺骨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枯木叟似乎很满意陆尘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绝望和失魂落魄,他浑浊的眼珠在陆尘沾满血污却依旧显得年轻、富有生机的身体上扫视了一圈,尤其是在他那双虽然疲惫却蕴藏着力量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带着施舍般的语气补充道:“不过嘛…你小子的根骨,倒是比那些饿死在泥沼里的废物强点,气血也还旺。

好好干活,把肉和土薯混好,生起火堆烤熟。

伺候好了老子,哪天心情好,说不定…赏你一篇最粗浅的‘引气诀’。”

引气诀!

这三个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烛火,瞬间刺破了陆尘眼前的黑暗!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几乎被绝望湮灭的光芒,如同濒死的火星遇到了狂风,骤然重新燃起,虽然微弱,却无比炽热和坚定!

修仙功法!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曙光!

是活下去,并且变得更强,去寻找那枯木叟口中“传说中”的上古传送阵的唯一希望!

无论这希望多么渺茫,无论前路多么黑暗!

他不再言语,甚至不再看枯木叟那张刻薄的脸。

他低下头,用尽全身残存的、甚至被这希望压榨出的最后力气,更加卖力地、近乎疯狂地砸向那些灰暗的土薯和暗红的肉块!

沉闷的“咚咚”声和“噗噗”声再次充满了狭小的洞穴,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有力!

每一次砸落,都带着一种全新的、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他砸碎的不是食物,而是阻挡在他回家之路上的荆棘!

活下去!

变强!

找到回家的路!

这三个念头,如同滚烫的烙印,带着不屈的意志和渺茫却顽强的希望,深深地镌刻在他年轻而伤痕累累的灵魂深处。

枯木叟看着陆尘突然爆发的狠劲和沉默的专注,浑浊的黄眼珠微微眯起,里面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算计光芒。

一只还算有点潜力、容易被拿捏的“肥羊”,总比一个只知道等死的废物强。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如同真正的枯木般沉寂下去,只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冰冷弧度,在昏暗中透露出他内心的盘算。

洞内,只剩下少年奋力砸碎食物的单调声响,以及那无声却震耳欲聋、在绝望泥沼中挣扎向上的灵魂誓言。

黑瘴泽的启蒙,以最残酷、最首接的方式,将修仙界***裸、血淋淋的生存法则,无情地烙印在了陆尘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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