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见到沈则时,是在2019年春分那天的苏州平江路。
她攥着半融化的桂花糖粥碗,躲雨时撞进了一家挂着“则木工坊”木牌的小店。
雨丝斜斜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店里飘着淡淡的檀木香气,混着窗外的桂花香,
像把整个春天都揉进了这方小天地。沈则正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把刻刀,
专注地在一块胡桃木上雕琢着什么,阳光透过雨帘落在他身上,给发梢镀了层柔和的金边。
“抱歉,我能在这儿躲会儿雨吗?”林晚的声音带着点被雨打湿的怯懦,
手里的糖粥碗还在往下滴着糖水。沈则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沾着雨珠的发梢上,
声音比想象中温和:“当然,那边有凳子,先擦擦吧。”他指了指墙角的竹凳,
递过一块叠得整齐的蓝布方巾。林晚道了谢,坐下时才发现,他工作台上摆着的,
是一块雕了一半的玉兰花木牌。花瓣的纹路细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
连花萼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你雕得真好,”她忍不住感叹,“这玉兰像活的一样。
”沈则手里的刻刀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喜欢玉兰?”“嗯,
我外婆家院子里有一棵老玉兰树,每年春天都开得特别好。”林晚说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粥碗的边缘,“可惜去年外婆走了,我这次来苏州,
就是想找个像外婆家那样安静的地方待阵子。”那天的雨下了很久,
林晚从外婆的玉兰树聊到自己在上海做插画师的忙碌,沈则偶尔会应一两句,
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的刻刀却没停。雨停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沈则把那块雕好的玉兰木牌递给她:“拿着吧,就当是躲雨的纪念。
”木牌被他打磨得光滑温润,握在手里暖暖的。林晚连忙从包里翻出笔记本,
画了一幅小小的玉兰插画递给他:“我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个当回礼吧。”沈则接过笔记本,
看着画里带着露水的玉兰花,眼底的笑意深了些:“画得很好。”那之后,
林晚成了“则木工坊”的常客。有时是下午来,点一杯沈则泡的碧螺春,
坐在角落画插画;有时是傍晚来,帮他整理散落的木料,
听他讲不同木材的特性——胡桃木坚硬,适合做摆件;樱桃木柔软,
适合做餐具;枫木纹理漂亮,适合做首饰盒。沈则话不多,但总能在林晚画不出稿子烦躁时,
递上一块刚雕好的小木雕——可能是一只抱着松果的松鼠,也可能是一片带着叶脉的枫叶。
林晚则会把这些小木雕画进自己的插画里,发布在社交平台上,
配文里总少不了“则木工坊的小惊喜”。有一次,林晚接了个加急的插画订单,
需要画一组“江南四季”主题的插画,其中“秋”的部分总找不到感觉。
她坐在工坊里唉声叹气时,沈则突然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第二天清晨,
沈则骑着一辆复古自行车,载着林晚去了天平山。彼时正是深秋,漫山的枫树红得像火,
阳光穿过枫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沈则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枫木,在树下坐下,
开始雕刻一片枫叶。林晚坐在他身边,看着红枫、蓝天,还有他专注的侧脸,
突然就有了灵感,拿出速写本飞快地画了起来。那天傍晚,他们坐在山顶看日落,
林晚把刚画好的枫叶插画递给沈则:“你看,这就是我想要的秋天。
”沈则也把雕好的枫木枫叶递给她,枫叶的边缘还留着淡淡的木香:“那这个,
就是秋天的回礼。”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晚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平江路,
离不开这家木工坊,更离不开那个总是安静做事、却总能给她温暖的人。
她开始在画里藏进更多和沈则有关的细节——他握刻刀的手,他泡的碧螺春,
他工作台前的小台灯。2020年春节前,林晚要回上海过年,临走前她犹豫了很久,
终于在工坊关门前,
把一幅画着“则木工坊雪景”的插画交给沈则:“我……过年后还会回来的。”沈则接过画,
指尖轻轻拂过画里飘雪的木牌,抬头看着她:“我等你。”那一个月,
林晚在上海过得心神不宁,总忍不住翻看手机里拍的工坊照片,还有沈则送她的那些木牌。
除夕夜,她收到了沈则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工坊的门口挂着红灯笼,
雪落在木牌上,旁边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碧螺春。大年初三,林晚提前回了苏州。
推开工坊门时,沈则正坐在工作台前,手里雕着的,是一块刻着“晚”字的木牌。
看到她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比我想的早。”“我想早点回来。”林晚走过去,
坐在他身边,看着那块木牌,“这个‘晚’,是我的晚吗?”沈则点头,
把木牌递给她:“嗯,以后你的画里有我,我的木牌里也有你。”林晚握着那块木牌,
眼眶突然就红了。窗外的雪还在下,店里的檀木香气依旧,她知道,
自己终于找到了比外婆家更让她安心的地方,找到了那个能和她一起把日子过成诗的人。
后来,林晚把自己的插画工作室搬到了平江路,就在“则木工坊”隔壁。每天清晨,
她会先去工坊帮沈则泡好碧螺春,再回工作室画画;傍晚,
沈则会把雕好的小木雕放在她的窗台上,有时是一朵玉兰,有时是一片枫叶,
有时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2021年春分,他们在平江路的老茶馆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亲友和邻居,桌上摆着林晚画的插画请柬,
还有沈则亲手雕的木牌伴手礼。婚礼上,沈则给林晚戴上了一枚他用樱桃木做的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春山”两个字。“为什么是春山?”林晚轻声问。沈则握着她的手,
目光温柔:“因为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春山可望,未来可期。”林晚笑着靠在他肩上,
婚后的日子,像沈则精心打磨过的木料,温润里藏着细水长流的妥帖。
林晚的插画工作室和“则木工坊”只隔了一道月亮门,
清晨总能看见她端着两杯碧螺春穿过门廊,一杯放在沈则的工作台前,一杯自己捧着,
坐在窗边开始一天的创作。有次林晚接了个儿童绘本的订单,
要画一组“小动物的木工坊”系列。她蹲在工坊角落,
盯着沈则教邻居家小孩打磨木块的模样,笔尖飞快地在速写本上移动,
连沈则袖口沾着的木屑、小孩脸上的笑意都不放过。沈则转头时撞见她的目光,
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偷师也不用这么认真吧?”林晚把速写本递过去,
指着画里戴着小围裙的小熊木匠:“你看,这只小熊的姿势,是不是和你刚才一模一样?
”沈则看着画里圆滚滚的小熊握着迷你刻刀,忍不住笑了:“那得给它加个玉兰木牌,
不然不像我的徒弟。”那天傍晚,沈则真的雕了只掌心大的小熊木雕,
小熊脖子上挂着 tiny 的玉兰牌,林晚直接把它画进了绘本的最后一页,
配文是“小熊的第一个作品,要送给最重要的人”。2022年春天,
林晚的外婆家老院子要拆迁,她回去收拾东西时,抱着那棵老玉兰树哭了很久。
沈则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她把外婆留下的旧藤椅、青花瓷瓶搬上车,
还特意折了几枝带着花苞的玉兰枝,插在玻璃瓶里放在副驾。回到苏州后,
沈则突然开始在工坊后面的小院子里忙活。林晚每天去送茶时,都能看见他翻土、搬花盆,
偶尔还对着手机里的园艺视频皱眉。半个月后,他拉着林晚去院子:“你看。
”院子里种了三棵玉兰树苗,土坡上还立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晚晚的玉兰园”,
旁边缀着小小的枫叶图案——那是他们秋天去天平山的纪念。
“等它们长到外婆家那棵那么大,我们就在树下放藤椅,夏天乘凉,春天看花开。
”沈则握着她的手,指尖蹭过她泛红的眼角,“外婆看到,也会开心的。”林晚靠在他怀里,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和玉兰花香,突然觉得,那些放不下的牵挂,
都被妥帖地安在了这个小院子里。夏天的时候,林晚的绘本得了奖,
出版社邀请她去北京参加颁奖礼。出发前一晚,沈则在她的行李箱里塞了个布包,打开一看,
是一块雕好的胡桃木书签,上面刻着她绘本里的小熊,还嵌了细细的银丝,
在灯下泛着温柔的光。“怕你路上看书眼睛累,这个书签握着暖。”他一边说,
一边把充电器、晕车药往她包里塞,絮絮叨叨的样子,和平时那个话少的木匠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