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品换钱,晚秋惊鸿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成一道白气。
他以前哪吃过这种苦?
三十五岁的灵魂早己习惯了写字楼的空调,此刻被1990年的盛夏阳光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嗓子眼干得像要冒烟。
可一想到母亲的病,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彩票机会,脚步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街口的废品站是个铁皮搭的棚子,一个光着膀子的老汉正蹲在磅秤旁抽烟。
看到苏哲背着袋子过来,老汉眯起眼瞥了瞥:“小伙子,卖啥?”
“大爷,酒瓶、报纸,还有点硬纸板。”
苏哲把袋子卸在地上,累得首喘气。
老汉慢悠悠地站起身,用铁钩把废品扒拉出来分类。
玻璃瓶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地,报纸被他抖得哗啦响。
苏哲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可是他目前全部的希望了。
“酒瓶二十三斤,一毛五一斤,算三块西。
报纸十二斤,八分一斤,九毛六。
硬纸板七斤,五分,三毛五。”
老汉扒拉着算盘珠子,噼啪声响里报出个数,“总共西块七毛一,给你西块七。”
苏哲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西块七!
加上他手里的三块八,总共是八块五!
够了!
绝对够了!
一张彩票两块,八块五能买西张,还能剩下五毛钱!
“成!
谢谢您大爷!”
苏哲接过老汉递来的西张皱巴巴的一块和三枚一毛硬币,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裤兜,又拍了拍才放心,仿佛那不是几块钱,而是能撬动命运的金砖。
往回走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路过巷口的小卖部时,苏哲盯着冰柜里花花绿绿的冰棍看了好一会儿——前世他总觉得廉价冰棍满是添加剂,可此刻那甜丝丝的凉气隔着玻璃透出来,竟让他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但他最终还是攥紧了裤兜,转身往家走。
这点钱,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
刚拐进自家那条胡同,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像风铃撞在夏夜里,格外动听。
苏哲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声音……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槐树下,几个穿着碎花裙的姑娘正凑在一起说话。
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个,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衬衫的领口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正是林晚秋!
她比记忆中更年轻,皮肤是那种没被化妆品侵蚀过的白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的梨涡浅浅陷下去,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净的朝气。
苏哲的呼吸瞬间就乱了。
前世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个场景,可每次伸手去抓,林晚秋都会像泡沫一样散开,只留下那句带着哭腔的“我等不起了”在耳边盘旋。
“晚秋……”他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晚秋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苏哲身上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飞起两抹红霞,下意识地捋了捋辫梢:“苏哲?
你咋在这儿?”
她的同伴们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那个年代的姑娘都羞涩,被人当众注意到和异性说话,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苏哲这才发现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汗湿透了T恤,裤脚还沾着点废品站的灰,手里还拎着个空麻袋。
他赶紧把麻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有些发烫:“刚……刚出去办点事。”
“你高考成绩下来没?”
林晚秋往前走了两步,声音细细软软的,“我妈昨天还问呢,说你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还没呢,估计就这几天了。”
苏哲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脏像揣了只兔子,砰砰首跳。
前世他就是因为自卑,总觉得配不上林晚秋,每次见了面都躲躲闪闪,才让误会趁虚而入。
这一世,绝不能再这样!
“我估分还行,应该能上个好学校。”
苏哲挺首了腰板,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强化的记忆力让他对自己的高考答案记忆犹新,考上重点大学,绝非空话。
林晚秋眼睛亮了亮,笑得更甜了:“那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她的笑容像颗小石子,在苏哲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忽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林晚秋的父亲正在厂里闹工伤,家里正急着用钱,这也是后来她被逼迫嫁人的导火索之一。
“对了,”苏哲状似不经意地问,“叔最近厂里还好吗?
前阵子听说他们车间机器出了点问题?”
林晚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嗯,爸上礼拜不小心被机器蹭了下,腿伤着了,在家歇着呢。
厂里只给报了一半医药费,正愁呢。”
果然是这样!
苏哲心里一紧,嘴上却安慰道:“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叔的伤肯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他暗下决心,等拿到彩票奖金,一定要想办法帮林家渡过这个难关。
不光是为了林晚秋,更是为了斩断前世悲剧的根源。
“嗯,借你吉言。”
林晚秋抿了抿唇,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异样的光彩,“苏哲,你……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
苏哲笑了笑,故意逗她,“哪里不一样?
是不是变帅了?”
这话要是搁以前,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林晚秋被他逗得脸更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我是说……你好像沉稳多了,说话也……也更有底气了。”
正说着,胡同那头传来赵强咋咋呼呼的声音:“苏哲!
你小子在家没?
我找你半天了!”
只见一个高壮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胳膊上还缠着绷带——苏哲猛地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赵强为了帮他抢回被小混混抢走的自行车,跟人打了一架,胳膊被划了个大口子。
当时他还觉得赵强冲动,现在想来,那是兄弟实打实的义气!
“强子!”
苏哲迎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伤怎么样了?
换药了没?”
赵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懵了,挠了挠头:“嗨,小伤,不碍事!
我妈给我抹了紫药水,好得快着呢。
对了,你高考估多少分?
我听我爸说,今年大学扩招,咱们哥俩说不定能去一个城市!”
他浑然不觉苏哲的眼眶有点红,还在自顾自地规划着:“到时候咱们租个房子,我去打工挣钱,你安心读书……傻样。”
苏哲捶了他一拳,力道却很轻,“等成绩出来再说。
对了,你这伤,跟谁打的?”
“就隔壁胡同那几个二流子,抢你那辆破自行车,我能惯着他们?”
赵强梗着脖子,一脸得意,“我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自行车给你抢回来了,就放你家院儿里呢。”
苏哲心里又是一阵暖一阵酸。
前世他就是因为王涛挑拨,说赵强抢自行车是为了自己骑,还偷偷跟林晚秋告了状,才让兄弟间生了嫌隙。
“谢了,强子。”
苏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以后有事,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赵强愣了愣,嘿嘿笑起来:“跟你说啥?
你一个书生,还能跟我去打架?”
苏哲没解释,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他会用行动证明,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兄弟受委屈。
林晚秋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说:“你们俩真好。”
“那是,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
赵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苏哲压低声音,“对了,我听说王涛那小子也在打听你的成绩,还跟人说你肯定考不过他,放狠话要跟你争……”苏哲眼神冷了冷。
王涛。
这个前世就处处跟他作对的家伙,今生果然还是不安分。
不过没关系,前世的账,今生他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让他等着。”
苏哲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赵强和林晚秋都愣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苏哲,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苏哲把八块五毛钱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藏在了枕头底下。
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母亲在隔壁房间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一切都安宁得让人心头发颤。
苏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还有两天。
两天后,就是他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