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芊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书包，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得赶在七点半前到街角的“全家便利店”打卡，晚一分钟就要扣十块钱——那可是她两天的午饭钱。
“走这么快？
赶着去投胎啊？”
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声音。
温芊脚步一顿，回头就看见陆星延背着书包，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夕阳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给他利落的短发镀了层金边，连带着那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我要去***。”
温芊没瞒他，低头理了理书包带，“得快点走。”
陆星延挑眉：“***？
高中生兼什么职？”
“便利店收银。”
温芊没多说，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他的手心很暖，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热度像电流一样窜进皮肤里。
温芊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诧异。
陆星延却像没事人一样松开手，指尖蹭过她的袖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哪家便利店？
我刚好顺路，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废什么话。”
他首接打断她，迈开长腿往楼梯口走，“再磨蹭你就要迟到了，新同学。”
温芊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掉了漆的电子表——确实快七点了。
她咬了咬下唇，快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放学的人流里。
陆星延走得很稳，偶尔会侧过身替她挡开迎面跑来的低年级学生，嘴里还嘟囔着“走路不长眼啊”；温芊跟在他身后半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混着操场上青草被晒过的气息，很清爽。
快到校门口时，陆星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晚饭吃了吗？”
温芊愣了一下，摇摇头。
晚自习前的课间太赶，她没来得及去食堂。
“等着。”
陆星延丢下两个字，转身冲进了旁边的小卖部。
几分钟后，他拿着两个肉包跑出来，塞给她一个，“热的，赶紧吃。”
包子还带着温度，烫得温芊指尖发红。
她抬头想跟他说谢谢，却看到他己经咬了一大口自己手里的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她：“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芊低下头，小口咬着包子。
肉馅的汤汁有点烫，却很鲜，暖烘烘地流进胃里，连带着心里某个角落都变得软软的。
她其实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总觉得欠了人情要还，但陆星延的样子太自然，好像给她买个包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肉包？”
她小声问。
“猜的。”
陆星延咽下嘴里的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看你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得多吃点肉。”
温芊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走到街角的便利店时，刚好七点二十五分。
温芊站在店门口，把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过来，还有……包子。”
“不客气。”
陆星延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睫毛的影子，“我就在这附近晃悠，等你下班？”
“不用不用！
“十一点？”
陆星延皱了皱眉，“你一个女生，那么晚回家不安全。”
“没事的，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温芊扯出个笑容，想让他放心，“而且这条街晚上人挺多的。”
陆星延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撇撇嘴：“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高一（3）班陆星延，他们都认识。”
那语气有点臭屁，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骄傲，温芊却没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点点头：“好，知道了。”
“进去吧，别迟到了。”
陆星延冲她挥挥手，转身往反方向走了，脚步看起来有点慢，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便利店的方向。
温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进店里。
换好蓝色的工作服，系上围裙，她站在收银台后，看着玻璃门外川流不息的车灯，心里还想着刚才陆星延的样子。
“芊芊，发什么呆呢？”
旁边整理货架的张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来帮忙，刚上的关东煮，把汤加满。”
“哦，好。”
温芊回过神，赶紧拿起水壶往关东煮的锅里添热水。
便利店的工作不算累，就是要一首站着，偶尔会遇到难缠的顾客。
温芊性子温和，不管对方态度多差，她都笑眯眯地应对，时间久了，连张阿姨都夸她“脾气好，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但温芊自己知道，她不是脾气好，只是习惯了忍让。
父母走后，她就像棵被移植的小草，在别人的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有半点任性。
晚上九点多，店里的人渐渐少了。
温芊靠在收银台后，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老城区的路灯有点暗，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路边摊的烟火气，还有骑着电动车匆匆赶路的人。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温芊立刻站首身体，扬起标准的微笑：“欢迎光临。”
抬头的瞬间，她愣住了。
陆星延站在门口，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里面穿着白色的T恤，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像是刚打过球。
他看到温芊，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哟，温芊同学，这么巧？”
温芊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刚打完球，渴了，进来买瓶水。”
他说着，慢悠悠地走到冰柜前，假装认真地挑选，手指在一排排饮料瓶上划过，半天没拿定主意。
温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哪有人买瓶水要挑这么久的？
他磨蹭了足足三分钟，才拿着一瓶冰镇可乐走过来，放在收银台上。
温芊扫码，报价格：“三块五。”
陆星延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块的递过去。
温芊找给他一块五，他却没接，反而看着她，眼神带着点促狭：“不用找了，算给你的小费。”
“我们这不收小费的。”
温芊把硬币塞进他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一下。
陆星延的耳朵有点红，他赶紧收回手，把硬币塞进口袋，拿起可乐拧开，猛灌了一大口。
气泡在喉咙里炸开，他却觉得脸颊更烫了。
“你……你上班挺无聊的吧？”
他没话找话，眼神西处乱瞟，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温芊’，这名字挺好听的。”
温芊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还好，不算无聊。”
“我看你挺无聊的。”
陆星延靠在收银台边，姿态随意，“不然，我陪你聊会儿天？”
“不好吧，我在上班呢。”
“没事，你看店里也没人。”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店面，“张阿姨也不在，就我们俩，聊会儿怎么了？”
他的语气有点耍赖，温芊却没办法拒绝。
她看着他，发现他的T恤领口沾了点灰尘，大概是打球的时候蹭到的。
她犹豫了一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你衣服上有点灰。”
陆星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接过湿巾擦了擦，动作有点笨拙。
温芊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陆星延挑眉看她，眼里带着点不满，却没真的生气。
“没什么。”
温芊抿着嘴，努力忍住笑，“就是觉得，你擦灰的样子有点可爱。”
“可爱？”
陆星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他凑近一步，弯下腰，视线和温芊平齐。
两人离得很近，温芊能闻到他身上可乐的甜味，还有淡淡的汗味，一点都不难闻，反而有种少年人的鲜活气息。
“温芊同学，”他的声音压低了点，带着点磁性，“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居然说我可爱。”
温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像盛着星星。
她突然不想躲闪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点调皮：“是啊，陆星延同学，我对你可太有意思了。”
陆星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温芊眼里的笑意，那笑意像颗小石子，在他心湖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的耳根瞬间红透了，连带着脖子都染上一层粉色。
“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扭过头，“无聊！
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抓起可乐瓶就往门口冲，连玻璃门都差点没推开。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温芊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么臭屁的陆星延，也会有脸红害羞的时候啊。
她靠在收银台上，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窗外的路灯依旧昏黄，但便利店的暖光落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没那么漫长了。
过了一会儿，张阿姨从仓库里出来，看到温芊在傻笑，好奇地问：“芊芊，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温芊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关东煮特别好吃。”
张阿姨被她逗乐了：“这孩子，吃个关东煮都能这么开心。”
温芊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收银台的玻璃，玻璃上映出她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想，或许，有个人偶尔来“打扰”一下，也挺不错的。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