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针尖对麦芒
王秀莲虽平时对女儿没好脸色，此刻却像只护崽的母兽，猛地叉腰站在门口，粗布褂子的袖子被她攥得发皱。
“你是谁家的丫头片子？
满嘴胡吣什么！”
王秀莲的声音带着乡下妇人特有的糙劲，眼角的皱纹因为愤怒挤成一团，“我家砚砚招你惹你了？
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赵曼被这架势唬得往后缩了半步，卷头发梢颤了颤，随即又梗着脖子挺了挺腰。
她脚上那双上海产的小皮鞋在泥地上碾了碾，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更显得她不耐烦：“我是谁？
我是陆承钧的亲表妹！
我表哥就是被她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不然怎么会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跟个搅家精耗着！”
“你胡说八道！”
王秀莲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手抄起门后的扫帚就想打，“我家砚砚再不好，也是陆承钧明媒正娶的媳妇！
你算哪根葱，敢来这儿撒野！”
“我就撒野怎么了？”
赵曼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嗓门更高了，“她要是个好的，能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
能让我表哥在部队抬不起头？
我告诉你沈砚，识相点就赶紧离婚，别耽误我表哥前程！”
说着就要推开王秀莲往里闯，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苏砚不知何时扶着墙站在了门口。
她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钉子，首首射向赵曼。
“放手！”
赵曼被她攥得生疼，使劲甩了甩胳膊。
苏砚松开手，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头上的伤口被牵扯得突突首跳，她咬着牙强撑着，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事？”
这平静得近乎冷淡的态度，让赵曼愣了愣。
她印象里的沈砚，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撒泼打滚，哪见过这般沉得住气的样子？
莫不是撞墙把脑子撞坏了？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赵曼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又挂上那副刻薄相，上下打量着苏砚，像在看什么脏东西，“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跟个要饭的似的，也配做陆家的媳妇？”
苏砚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淡淡瞥了眼旁边假惺惺劝架的刘翠花：“刘婶，你带客人来，就是为了让她来我家骂人的？”
刘翠花被问得一噎，手里的帕子绞成了团：“哎呀，曼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沈砚你别往心里去……我年纪小？”
赵曼立刻炸了，“我比她懂规矩！
不像某些人，只会靠撒泼绑着男人！”
“撒泼？”
苏砚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我撒泼，也比你撬别人墙角强。
陆承钧是我丈夫，我跟他过不过日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她往前挪了半步，虽然身形单薄，气势却压了赵曼一头：“你想让我离婚？
可以。
让陆承钧自己来跟我说。
他要是开口，我立马签字。
但你要是再敢在这儿胡说八道，挑拨离间——”苏砚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曼那张写满“不服气”的脸，一字一句道：“休怪我不客气。”
王秀莲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儿吗？
说话条理清楚，眼神里的硬气，连她都觉得陌生。
刘翠花也收了笑，偷偷打量着苏砚。
这丫头撞了次墙，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眼神里的狠劲，看得她心里发毛。
赵曼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跺着脚尖叫：“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砚，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就是个不下蛋的鸡，占着茅坑不拉屎……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
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曼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苏砚，眼里的嚣张碎成了碴：“你……你敢打我？！”
苏砚甩了甩手，手心***辣地疼。
这具身体太弱，打个人都费劲。
但她脸上没半分惧色，反而往前又逼了半步：“嘴巴不干净，就该打。
我是陆承钧明媒正娶的媳妇，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慑人的气势，赵曼被她看得下意识后退，竟忘了哭。
“你打我！
我要告诉我表哥去！”
赵曼终于反应过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让他扒了你的皮！”
“尽管去。”
苏砚冷冷看着她，“看看他是信你这个上门挑事的表妹，还是信我这个被欺负的媳妇。”
刘翠花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拉赵曼：“曼丫头，算了算了，都是误会……谁跟她误会！”
赵曼甩开刘翠花的手，捂着脸哭着往外跑，路过院门时还狠狠踹了脚篱笆，“沈砚，你给我等着！”
刘翠花看了眼苏砚，又看了眼赵曼的背影，讪讪地笑了笑：“那啥，沈砚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说完也溜得飞快，连掉在地上的帕子都忘了捡。
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王秀莲看着苏砚，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句：“你啊……刚醒就惹事。
赵曼是城里来的，又是陆承钧的表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苏砚扶着墙喘了口气，头上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地上那滩被赵曼踩出来的泥印，轻声道：“妈，以前是我太窝囊，才让人欺负到头上。
从今往后，不会了。”
王秀莲看着女儿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堵墙撞得，好像把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沈砚，撞没了。
正愣神间，院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警卫员的声音：“营长，到了。”
苏砚和王秀莲同时一僵。
陆承钧，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