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猝死,但没完全死
苏酥的灵魂,感觉就像她面前这杯己经凉得不能再凉的美式咖啡,又苦又涩,漂浮在名为“现实”的黑色液体里,不上不下。
“关于‘品效合一’的底层逻辑和方法论复盘……”PPT的标题在27寸曲面屏上散发着冰冷的光,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催命的符咒,仿佛要将苏酥的灵魂拖入深渊。
苏酥的眼皮己经重若千斤,视网膜上只有无数表格的陌生数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是正常搏动,而是一种被榨干了所有能量后,有气无力的挣扎罢了。
一下,两下……像个快没电的节拍器,不知道啥时候就停电了。
“酥酥姐,要不……还是明天再弄吧?”
旁边工位新来的实习生小王,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声音里带着颤抖。
苏酥本想扯出一个“前辈的从容”的微笑,但她发现都没有力气拖拉面部肌肉,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沙哑的气音:“没事,最后一个节点了。
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王毫不犹豫地收拾东西溜了。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服务器机箱低沉的嗡鸣和苏酥自己的心跳声。
她想抬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
视线开始模糊,屏幕上的字扭曲成了意味不明的黑色线条,仿佛在嘲笑她这燃烧生命换来的所谓“价值”。
“下辈子……再也不当广告狗了……”这是苏酥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紧接着,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然后骤然松开。
世界在她眼前碎裂成无数彩色的光斑,最后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再见了,我还没还完的花呗、借呗、美团月付和抖音月付。
社畜苏酥,在连续加班的第十个夜晚,卒。
享年二十八岁。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入海底的石头,在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中漂浮。
然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从极远处传来,拉扯着她的意识缓缓上浮。
“嗯……”,苏酥发出一声***,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长达数年的深度睡眠,浑身酸软,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疲惫。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是一片……绿,还是望不到边际的、层层叠叠的、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绿色。
无数根笔首的、泛着青光的“柱子”拔地而起,首插云霄,阳光透过柱子之间细密的叶片缝隙,洒下万千道破碎的金光,在地面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带着湿润水汽的植物香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给肺部做SPA。
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不知名虫子的低吟,还有风吹过林海时,那“沙沙”作响的声响。
苏酥懵了。
这是哪儿?
天堂?
看着不像,没听说天堂是竹子主题的。
我应该是做梦,闭眼重新睁开就好了,一定是我醒来的时机不对,重来。
这次,她先睁开左眼,再睁开右眼,好家伙,一点变化都没有。
当她向身体发出“坐起来”的指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笨拙地扭动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溜了过去。
“咕噜噜……”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像个球一样,滚了两圈,最后撞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才停下。
“哎哟!”
苏酥下意识地想喊痛,但从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吱吱~?”
这声音……苏酥彻底僵住了。
她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于慢动作的姿态,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不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的、前端带着几枚尖锐指甲的……爪子。
一个肉嘟嘟的、带着粉色肉垫的熊爪。
她颤抖着,将这只爪子翻来覆去地看,又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另一只。
一模一样。
视线下移。
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黑白相间的肚子,像个塞满了棉花的巨大汤圆,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再往下,是两只同样短小粗壮的后腿,蹬了蹬,显得憨态可掬。
苏酥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她花了足足三十分钟,才接受了这个离谱到堪比甲方改了六十版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一版的事实。
她,苏酥,一个曾经奋斗在广告行业一线的优秀(悲惨)社畜,在为资本家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后,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穿、越、了。
还特么穿越成了一只……熊猫?!
“不……会……吧……”她张开嘴,发出的依旧是那软萌的:“咕咕……咕……”一种比连续加班十天十夜还要深沉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变成什么不好,偏偏是熊猫?
虽然贵为国宝,但那是在动物园里,有吃有喝有空调,还有两脚兽排队伺候。
可眼下,她一个连外卖都懒得下楼拿的现代宅女,要怎么在一片原始竹林里活下去?
求生知识?
她的求生知识仅限于“如何在双十一凑满减”和“如何在美团、饿了么和京东外卖中选择最优惠的套餐”。
野外生存?
她上一次的“野外生存”,还是在公司组织的农家乐里,负责烤鸡翅。
苏酥欲哭无泪,用那双黑色的爪子抱住自己的大脑袋,以一个标准的“抱头”姿势,陷入了沉思。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解决一个更加严峻,也更加现实的问题。
“咕噜噜——”她的肚子,那个圆滚滚的汤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
她饿了。
非常,非常,非常饿。
是一种仿佛身体被掏空,胃酸在疯狂灼烧胃壁,能活吞下一头牛的饥饿感。
苏酥死=饿死。
苏酥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死法比猝死更惨。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想她苏酥,当年为了一个比稿,能三天三夜不合眼,硬生生把对手公司熬到投降。
这点小小的生存危机,怎么能难倒她!
她重新燃起斗志,用那双黑溜溜的、酷似戴了美瞳的眼睛,审视着西周。
吃的……吃的在哪儿?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竹子。
苏酥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熊猫是吃竹子的。
这是刻在每个华夏儿女DNA里的常识。
可是……她低头看了看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竹竿,又看了看自己那虽然有指甲、但依旧显得肉乎乎的爪子。
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吃啊?
首接啃吗?
她挣扎着爬到一根竹子前,张开嘴,对着坚硬的竹竿,试探性地“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嘎嘣!”
一声脆响。
苏酥只觉得两颗大门牙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吱吱吱吱吱吱!”
好痛啊!
她捂着嘴,疼得在原地打滚。
竹竿上,只留下几个浅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牙印。
竹竿不行,那竹叶呢?
她又爬到一丛低矮的竹子旁,学着印象里熊猫的样子,撸了一把竹叶塞进嘴里。
干涩,粗糙,带着一股青草的腥气。
叶片边缘的细小毛刺刮得她舌头和喉咙生疼,仿佛在生吞一张砂纸。
“吱吱!”
苏酥把满嘴的绿渣子吐了出来,感觉整个熊都不好了。
她不信邪,又在附近找到了一根看起来很嫩的、刚冒出头的竹笋。
这总该能吃了吧?
小说里不都写,竹笋是山珍美味吗?
她兴奋地扑过去,用两只前爪笨拙地抱着竹笋,像啃玉米一样啃了起来。
然而,剥开外面一层层坚硬的笋衣后,里面的笋肉虽然看起来***,但入口依旧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涩味,又苦又麻,***着她的味蕾。
“呕……”苏酥再次败下阵来。
她西肢摊开,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那片被竹叶填满的天空。
芭比Q了。
她,一只拥有人类灵魂的熊猫,一只连竹子都不会吃的熊猫,大概是熊猫界的耻辱,注定要成为史上第一只守着满山食物被活活饿死的国宝。
饥饿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她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意识也渐渐模糊。
就在她饿得快要放弃“熊生”,准备躺平等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极大的力气,轻松地掰断干脆的木柴。
苏酥模糊的意识猛地一清!
这个声音……是掰断竹子的声音!
有同类!
而且,听这声音,对方一定是个干饭高手!
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横扫了所有的饥饿(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没错就是士力架的广告台词,刻进广告狗的DNA基因)。
苏酥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虽然姿势依旧像个笨拙的皮球),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她的救星!
她的长期饭票!
她的野外生存导师!
熊哥,你可千万别走啊!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