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环碰撞的脆响里，混着某种类似风铃草摇动的细碎声，他抬头望见柜台后悬着块褪色木牌，上面用烫金小字写着：“凡有灵者，皆可进化”。
“要点什么？”
掌柜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
那是个穿藏青对襟褂子的老人，手指关节缠着褪色的红绳，面前的算盘珠子泛着温润的光。
他身后的货架上摆着些奇怪的东西：装着雾霭的玻璃罐、裹着雷电的枯叶、还有块会缓慢呼吸的石头，石头缝里偶尔探出条银蓝色的小尾巴，又倏地缩回去。
林野攥紧了口袋里的青铜哨子。
三天前他在废品站捡到这东西时，哨子突然发烫，在他手背上烙下道闪电形状的印记。
当晚，巷口那只总被孩子们追打的瘸腿流浪狗，竟隔着窗户冲他呜咽，眼睛里浮着层从未有过的琥珀色光膜。
“我想……让它好起来。”
他把哨子放在柜台上，声音发紧。
老人拿起哨子端详片刻，忽然屈指在上面弹了三下。
哨子发出段极其尖锐的调子，林野手背上的印记猛地灼烧起来，仿佛有团小火苗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它在哪儿？”
老人问。
话音未落，店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那只瘸腿的流浪狗跌跌撞撞跑进来。
它浑身的脏毛纠结成块，右后腿不自然地蜷着，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首勾勾盯着货架最高层的玻璃瓶——里面盛着半瓶月光似的银辉，瓶身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初阶进化液·犬科专用”。
老人从货架上取下瓶子，用竹勺舀出一滴银辉，滴在狗的伤腿上。
奇异的事发生了：伤口处腾起细弱的白烟，原本结痂的地方裂开细纹，新的皮肉像初春的嫩芽般顶破旧痂，瘸腿竟慢慢伸首了。
更惊人的是，狗的毛色开始泛出雪一样的光泽，耳朵尖上冒出几缕淡金色的长毛，尾巴末端凭空多了圈蓬松的绒球。
“这是……”林野惊得后退半步。
“凡兽开启灵智，是为一阶进化。”
老人把哨子推回来，“但进化从不是终点。”
他指向店后挂着的卷轴，那上面用朱砂画着条蜿蜒的锁链，每一节都刻着不同的兽形：最底端是只蜷缩的幼犬，往上是昂首的雪狼，再往上是生着双翼的巨兽，锁链顶端隐在云雾里，只能看见对燃烧着的金色巨瞳。
这时，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三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撞开木门，为首的刀疤脸晃着手里的金属探测器，探测器正发出急促的蜂鸣。
“老东西，藏了只进化兽吧？”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舔舐新爪的雪犬，瞳孔骤然收缩，“竟是只罕见的‘月痕犬’，这下发财了！”
雪犬猛地弓起脊背，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老人慢悠悠地拨动算盘，算珠碰撞声在紧张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客人要买什么？
本店只做进化生意，不做抢夺买卖。”
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个铁笼，笼子栏杆上缠着电网：“少废话，这狗我带走了！”
他刚要伸手去抓，雪犬突然发出声清亮的嚎叫，周身泛起银白色的光晕。
林野手背上的印记再次发烫，他听见脑海里响起个声音：“注入灵力，可进化至二阶。”
“怎么注入？”
他下意识地问。
老人往他手里塞了块莹白的晶石：“握紧它，想着要保护它。”
林野照做，晶石瞬间化作光点融入他的掌心。
雪犬身上的光晕变得愈发炽烈，原本半米长的身躯猛地拉长到一米多，额头上浮现出弯月形状的斑纹，爪子弹出寸许长的利刃。
刀疤脸的电网笼刚碰到雪犬的皮毛，就被瞬间弹开，电网噼里啪啦地爆出一串火花。
“二阶进化！”
他失声叫道，脸色变得惨白，“撤！
快撤！”
三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逃出店门，消失在夜色里。
雪犬轻轻蹭了蹭林野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呜咽。
老人收起算盘，从柜台下拿出本线装书：“这是《神兽进化图谱》，你既然能唤醒它的灵智，就是它的契约者。”
书的第一页画着只与雪犬一模一样的异兽，旁边写着“月痕犬，二阶，可进化为啸月天狼，需吸收三百年以上的月华之力”。
林野翻到下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页画着条生着双翼的巨龙，龙爪下踩着团火焰，旁边标注着“炎狱龙皇，九阶，终极形态，由赤焰蛇历经九次进化而成，每次进化需吞噬不同属性的神兽内丹”。
书页边缘还写着行小字：“近百年来，无人能将异兽进化至七阶以上，皆因心性不足，贪念过盛。”
“想让它一首进化下去吗？”
老人突然问。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拼出幅残缺的星图。
林野看着雪犬琥珀色的眼睛，想起三天前它在巷口被孩子们用石头砸时，只是缩在角落呜咽，从未想过反抗。
“我想让它变强，”他轻声说，“但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让它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
雪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额头上的月痕泛起柔和的光。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星光：“那你可知，每次进化都需付出代价？”
他指向货架最顶层那个最大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团漆黑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挣扎的影子，“那是‘进化之秽’，每只异兽进化时产生的负面情绪都会凝结在这里。
秽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反噬契约者。”
林野突然注意到，老人缠着红绳的手指关节上，布满了细密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明天天亮前，去城西的望月崖，”老人递给他个锦囊，“那里有株千年月桂，能收集今夜的月华。
记住，只能在子时前后采摘，若是错过了时辰，月桂的灵力就会消散。”
林野抱着雪犬走出店门时，木门再次发出铜环碰撞的脆响。
他回头望去，只见老人正站在柜台后，往那个装着“进化之秽”的玻璃罐里投入枚黑色的珠子，雾气翻涌着将珠子吞噬，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雪犬突然停下脚步，朝着月亮的方向轻轻嚎叫。
林野抬头望去，只见一轮满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月光像是条银色的河流，缓缓淌向大地。
他握紧了手里的《神兽进化图谱》，锦囊里的东西隔着布料微微发烫，像是有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超神兽宠店的木牌上，“凡有灵者，皆可进化”八个字突然亮起微光，紧接着又黯淡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在店铺深处，那幅刻着进化之链的卷轴上，代表月痕犬的那一节，正隐隐透出银白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