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崩穹裂九霄倾,十三***挽苍苍。
古鼎重燃薪劫火,谁书青史记鸿荒?
神魔血尽秋风猎,万骨霜尘付酒狂。
莫言八荒己承平,六合终归我一王。
这首《混元圣纪》卷首七律,未署年代,未记作者,唯字里行间,仍留着大道崩碎的余震——只要翻开,便有滚烫战意透纸而出。
一字一句似从大道深处涌现,每念一字,皆有沉重如山之感,似可遥感神魔纪元的神魔血火,万族挣命于绝境之际,那份与神魔相搏的意志,至今犹存。
......藏天阁·第三十六禁层此处乃藏天阁至秘之地,被誉为“诸天孤塔”。
此处西壁皆以封空玄星石铸就,纹理间自有星光游走,恍若远古星辰埋入岩心。
地面灵纹汇流,散出如潮真炁。
真炁潮汐流转之间,隐有天地法则自阵心浮沉,玄之又玄。
幽芒时隐时现,仿佛岁月在此垂钓,每一次闪烁都钓走一丝尘世喧嚣,像是光的残响,也像是记忆的深渊。
而此地正中,一名枯瘦老者浮空盘膝而坐,怀中安静地摊开一卷古籍。
书页微启,卷名赫然:《混元圣纪》。
老者身着满绣星宿道袍,纹随气动,衣袂浮沉间,竟有群星颤鸣之感,好似夜幕披身、万象随息。
他五指枯槁,青筋如虬枝横生,若古树盘根。
最骇人者,乃其双目:左目混如蒙尘琥珀,浑蒙混黄,藏万世沉痕; 右目澄澈若初阳破晓,映十万里虚空无一丝尘。
一眼照古今,一眼观未来。
便是神仙见之,也不敢轻视其意。
“又过万年,仍不见那有缘之人么......”老者低喃,声音沙哑如岁月碾碎金石,低低落于书页之上,仿佛连卷中符文也在微微共振。
他轻轻阖卷,指骨微颤,似怕惊扰了一页残梦。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不是对书,而是对书中所载命运。
他缓缓合眸,道息收敛。
须臾之间,其身与整座禁层浑然一体,无有气息波动,宛如苍古阵心之延伸。
唯有《混元圣纪》于虚空中缓缓旋转,书页未动,自有一层暗金流光自书脊逸出,化作若隐若现的道纹,在空中盘旋,似在追问、在寻找。
——***未久,心海忽起微澜。
眉宇轻颤,眼睑微鼓,似梦似忆。
他忆起昔日女童口诵古卷经文:“洪荒有纪,天地如卵;***开天,清气上升而为三千大道,浊气沉坠而育万族生灵……神魔噬道,焚天裂地;星坠如雨,山断如齑。”
“道生十三意志,血战三千载,荡涤劫乱。”
“新历甲子,九州立鼎,八荒落地,六合方成。”
......他道心便似被微光照拂,又似被火舌灼烧,心灯摇曳难宁。
《混元圣纪》,似有自主意志 ——不容窥全,不许记全。
老者知自己未曾遗忘,真正抹去记忆的——是面前这本自有意志的奇书。
那股抗拒,仿佛天地不准他窥得终局。
他的识海反噬而起,道心骤失衡,道纹崩震,道台震荡!
“唔——!”
老者蓦地睁眼,一道蕴含原始之理的神纹在瞳孔中流转,霎时,一股无法描述的恐怖威势自老者体内喷涌而出。
轰然之间,玄星石壁泛起道纹,三十六禁层阵法共鸣,整个藏天阁以他为心震颤不休!
——外界原本晴空朗日,于此刻陡然逆转,乌云压顶如幕布落世。
九天之上紫雷撕天,狂风嘶吼如魔吟,护山神兽全身伏地哀鸣,连山巅悬浮的“藏天浮殿”也发出低低共振。
修为稍低者当场跪伏,修为不稳者更是七窍流血,几欲爆体而亡。
藏天阁大殿内掌门与诸长老俱神色大变:“这是……老祖失控?!”
掌门霍然起身化作流光:“禁地有变,速随我来!”
——数息后,藏天阁当代掌教、数位长老同时现身,汇聚于禁地外。
所有人面色凝重,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此时,一道古老至极的声音自禁地深处传出:“无妨。
参悟新法,失了一线心火。”
声音温和,却如大道自语,顿时天象敛,雷云退,万物平,众修如劫后余生。
掌教私下松口气,与众人齐声俯首:“愿老祖道途永固。”
——禁地之中,老者缓缓起身。
黑袍道纹仍微颤未平,他自嘲一笑:“连这点涟漪都稳不住……果真是老了。”
语中意蕴不明,眸光却在望向《混元圣纪》时,微微一凝。
然而第三十六层更深处,另有苍老嗓音传来:“修为到了你这等地步,道心还乱成这般?
三日后,到九十九层为你那位师叔助阵去。”
“弟子遵命。”
他正色作揖,面色恭敬,心下却暗自腹诽:“这老不死,十年轮值却让我提前顶上。”
念毕,他袖袍一拂,合起《混元圣纪》,一步迈出,道光裹身,缩地千里,身影化作幽光,消融在重重禁纹之间,向更深的九十九层而去。
殿中归寂,此地仅余书卷悬浮半空,散耀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