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路口，车头保险杠的凹陷处还挂着电动车的碎片，在雨水中微微晃动。
张果果的身体落在三米外的积水中，荧光绿的雨衣被撕开大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往嘴里灌，她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却只让更多泥水糊住了视线。
右手还保持着攥车把的姿势，指节泛白，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沙砾。
货车司机跌跌撞撞地从驾驶室爬下来，双腿软得像没了骨头。
他的手机在刚才的急刹中滑到了脚垫下，屏幕亮着，显示着五分钟前妻子发来的信息：“儿子发烧了，你早点回来。”
雨靴踩在水里发出“咕叽”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不敢靠近躺在地上的人，只是盯着那摊渐渐晕开的深色水渍，牙齿打颤的声音盖过了雨声。
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在暴雨中微微摇晃，镜头被雨水糊住，只能拍到模糊的光影。
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边驶过，司机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又迅速升上去加速离开，车尾灯在雨幕里缩成两个小红点。
只有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昏黄的光落在张果果脸上，她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那是刚才想着奶油蛋糕时浮现的。
电动车的警报器不知被什么触发了，断断续续地发出“嘀嘀”声，在空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车筐里的帆布包被车轮碾过，面包袋破了个洞，全麦面包混着泥水贴在地上，像块被丢弃的海绵。
突然，张果果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
她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像漏风的风箱。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雨雾，在积水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司机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雨水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救护车在路口停下，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冲进雨里，绿色的雨衣和张果果身上那件几乎融为一体。
“还有生命体征！”
有人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
急救床的轮子碾过面包屑，发出细碎的声响。
张果果被抬起来时，一缕头发粘在湿漉漉的脸颊上，那处被文件夹划出的红痕，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醒目。
急救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鸣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医院的方向，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利剑。
货车司机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的影子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儿子攥着他的衣角说：“爸爸，今天能早点接我放学吗？”
雨还在下，冲刷着路面上的痕迹，仿佛要抹去刚才发生的一切。
只有那辆变形的电动车还留在原地，警报器不知何时停了，安静得像个沉默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