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侯府寻回流落民间的真少爷,却只想在府里开医馆。
二夫人嘲讽:“贱命还想学人悬壶济世?”直到宰相千金插队被我一针扎瘫,
父亲中毒命悬一线。满府指认我下毒时,我慢条斯理抽出银针:“毒是缠丝,
下毒者需每日接触药引。”针尖直指二夫人鬓边新簪的牡丹。次日三皇子亲自求医,
侍卫刚拔刀就瘫软在地。我头也不抬:“下一个。”1京城永宁侯府西北角,
一扇不起眼的角门悄然敞开。门内,
却是一方与侯府雕梁画栋、富贵逼人格调截然不同的小天地。
三间青砖素瓦的屋舍围成一个小院,檐下挂着块半旧的木匾,
上书三个筋骨清瘦的字——回春堂。院中不见名贵花木,唯有一畦畦药草长势正好,
绿意盎然。浓淡不一的药香,在午后的暖阳里无声蒸腾、缠绕,
将府中隐隐传来的丝竹喧嚣隔绝在外。这方寸之地的主人,沈清墨,
此刻正坐在一张半旧的榆木诊案后。他一身半旧的青色细布长衫,洗得有些泛白,袖口挽起,
露出一截线条清瘦却有力的手腕。指尖拈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凝神刺入面前老妇人枯瘦的手腕内关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度。
阳光透过糊了素纸的窗棂,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光影。眉骨挺秀,鼻梁高直,唇线微抿,
透着一股疏离的冷峭。唯有那双专注垂落的眼睫下,偶尔抬起的眸光,如深潭寒水,
清冽见底,又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沈小神医,您这针下去,
老婆子这心口憋闷的劲儿,当真就松快多了!”老妇人脸上刻满风霜的皱纹舒展开来,
浑浊的眼里满是感激。沈清墨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阿婆,病去如抽丝,
急不得。三剂药喝完,再来看脉象。”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一张字迹清逸的方子已落在纸上,墨迹未干,药香仿佛已透纸而出。院门外,
规矩地排着七八人。有布衣平民,也有衣着体面的小商人,皆安静等候。
这是回春堂的铁律:无论贫富贵贱,先来后到,凭号就诊。规矩写在门口一块小木牌上,
字迹清晰,不容置疑。然而,这份静谧的秩序,被一阵突兀的喧哗粗暴撕裂。“让开!
都让开!不长眼的东西,挡着我家小姐的路了!”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呵斥,
一个穿着锦缎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趾高气扬地拨开排队的众人,硬生生挤到了最前头。
她身后,一位身着云霞般绚烂石榴红遍地金襦裙、满头珠翠的少女,被几个健壮仆妇簇拥着,
矜傲地抬着下巴,径直就要往诊室里闯。人群一阵骚动,低低的议论和不满的嘀咕声响起。
“这谁啊?怎么不讲规矩……”“嘘!小声点,没看见那气派?定是贵人!
”“贵人也不能插队啊!沈小神医的规矩……”那红裙少女,
正是当朝宰相姜维之的掌上明珠,姜玉芙。她听到议论,柳眉一竖,丹凤眼含煞,
扫过那些敢有微词的布衣百姓,骄横之气溢于言表。“规矩?”她嗤笑一声,声音娇脆,
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刻薄,“什么规矩?一个侯府里寄人篱下的野郎中,
也配在本小姐面前谈规矩?我爹是当朝宰相!本小姐肯纡尊降贵来这破地方,
那是他天大的造化!滚开!”她纤纤玉指几乎要戳到挡在诊室门口的沈清墨脸上。
浓郁刺鼻的脂粉香风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院中清苦的药草气息。沈清墨搁下了手中的笔。
他缓缓抬起眼。那目光,不再是方才看老妇人时的平和专注,而是骤然凝结的寒冰,
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审视,平静地落在姜玉芙那张因愤怒和骄纵而微微扭曲的艳丽面孔上。
“出去。”两个字,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拔高音量,却像淬了冰的薄刃,
清晰地切割开院中所有的嘈杂。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源自无数次面对生死、掌控他人病痛沉疴而积累的绝对权威。姜玉芙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尤其是在这满眼皆是“下等人”的地方!她先是一怔,随即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俏脸涨得通红,尖声叫道:“你敢对本小姐无礼?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侯府里捡回来的野……”“种”字尚未出口,众人只觉眼前似有极其细微的银芒一闪!
快!快得根本无从捕捉!姜玉芙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喉咙。
她脸上骄横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极度的惊愕和茫然,紧接着,
一股无法抗拒的麻木感从她颈部迅速蔓延至全身。“啊——!
”她身旁的丫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只见姜玉芙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若非她身后一个健壮的仆妇眼疾手快,险险托住,
这位金尊玉贵的宰相千金,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仰八叉了。她瘫软在仆妇怀里,
双眼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方才还颐指气使的鲜活美人,
转眼间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活偶”。死寂!整个小院死一般的寂静!
排队的百姓们全都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宰相家的仆妇丫鬟们更是魂飞魄散,围着自家瘫软的小姐,想碰又不敢碰,
哭喊声、尖叫声乱成一团。“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妖法!他用了妖法!”“快!
快回府禀报相爷!”仆妇们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地抬起瘫软的姜玉芙,
如同抬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仓皇失措地退出小院。来时那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惊惶的背影。小院的门被慌乱地撞开又合上。院内,药香依旧。
沈清墨神色未变分毫,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针,不过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粒微尘。
他目光扫过门外惊魂未定、噤若寒蝉的排队者,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下一个。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沈清墨一针扎瘫宰相千金的惊人事迹,如同长了翅膀的野火,
瞬间燃遍了整个永宁侯府。每一处雕梁画栋的回廊下,每一扇紧闭的花窗后,
都涌动着压抑的兴奋、恶意的揣测和深深的忌惮。“听说了吗?
西北角那个‘回春堂’的野郎中,把姜相家的千金给扎瘫了!”“天爷!他真敢?
那可是宰相的心头肉啊!”“可不是!那小贱种仗着点微末医术,就敢如此猖狂?
这下可给侯府招来泼天大祸了!”“哼,到底是外头野大的,没点规矩分寸!
真当侯府是他那乡野破医馆了?”“等着瞧吧,相爷的雷霆之怒,
怕是要把咱们侯府的屋顶都给掀了!看他怎么收场!”窃窃私语如同阴暗角落里的毒菌,
在侯府华美的屋宇间疯狂滋生、蔓延。投向西北角的视线,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冰冷的审视。
沈清墨的存在,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侯府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死水。
而处于风暴漩涡中心的回春堂小院,却反常地笼罩在一片低压的静谧里。院门紧闭,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院中的药草在微风里轻轻摇曳,散发出苦涩却令人心安的清香。
沈清墨坐在他那张半旧的诊案后,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医书,
指尖拂过书页边缘细微的磨损痕迹。书页上,墨字如蚁,记载着各种罕见毒物的性状与解法。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仿佛府内府外的滔天巨浪,
于他不过拂面微风。这卷医书,是他师父留下的唯一念想。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师父当年,是否也曾面对过这般汹涌的恶意与构陷?
他又是如何在这人心如鬼蜮的世间,守住一颗济世之心的?
师父临终前枯槁却异常清明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再次落在他身上。那双眼里,有不舍,
有担忧,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托付。“清墨啊……”师父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响起,
虚弱却字字清晰,“医者仁心,是根本。但人心……远比世间最复杂的病症更难测。
守住你的道,便是守住你的命……”守住道……沈清墨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
投向窗外那方小小的、被高墙围住的天空。侯府?权势?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囚困心灵的华丽牢笼罢了。他唯一所求,不过是在这方寸之地,行医济世,无愧于心。
至于那些风雨欲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他合上书卷,
指尖在粗糙的封皮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师父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其上。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脚步声停在紧闭的院门外。“大公子!”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带着侯府大管家特有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侯爷有令,请您即刻前往正院荣禧堂!
”沈清墨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荣禧堂?侯府正院,议决大事之所。此刻召他前去,
绝不会是为了叙父子亲情。他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动作不疾不徐。
推开院门,门外垂手肃立的,正是侯府的大管家沈忠。这位伺候了两代侯爷的老人,
此刻脸上惯有的恭谨里,掺杂着一丝凝重和忧虑。“忠叔。”沈清墨微微颔首。“大公子,
”沈忠躬身回礼,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快,“侯爷……情况不太好。方才在书房议着事,
突然就……吐血晕厥了!府医束手无策,几位老爷夫人都在荣禧堂候着了,
侯爷昏迷前……只含糊念了您的名字……”沈忠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沈清墨的脸色,
见他依旧沉静如水,心下稍安,又补充道:“相府那边……递了话过来,语气很是不善。
眼下府里人心惶惶,大公子,您……”他欲言又止,意思不言而喻——此去,怕是龙潭虎穴。
沈清墨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父亲沈弘文正值壮年,身体底子一向不错,
突然吐血晕厥……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将宰相府的怒火,和侯府内部的倾轧,
一股脑地引到他这个“流落在外、性情乖戾”的真少爷头上。“知道了。”他声音平淡无波,
听不出任何情绪,“烦请忠叔带路。”2荣禧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名贵的紫檀木家具在巨大的枝形烛台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沉重的幽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昂贵的熏香,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永宁侯沈弘文躺在内室的拔步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是骇人的金纸色,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
胸前的锦被上,还残留着刺目的、未完全擦拭干净的黑褐色血迹。两名府医垂手立在床尾,
额角冷汗涔涔,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束手无策。外厅,侯府的核心人物几乎齐聚。
二老爷沈弘武,一个面容与沈弘文有几分相似、眼神却更加精明外露的中年男子,
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宽大的锦袍下摆带起一阵阵不安的风。二夫人林氏,
一身华贵的绛紫色云锦褙子,头上珠翠环绕,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刻薄张扬,
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脸色微微发白,目光不时紧张地瞟向内室方向。
三老爷沈弘礼是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此刻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
三夫人则拿着帕子,轻轻按着眼角,不知是真担忧还是做戏。几位庶出的少爷小姐,
更是大气不敢出,缩在角落,眼神闪烁。所有人的目光,在沈清墨踏入荣禧堂门槛的刹那,
齐刷刷地聚焦过来。那目光复杂至极:有审视,有怀疑,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也有几丝微弱的好奇。“清墨来了。”二老爷沈弘武停下脚步,率先开口,
语气刻意放得平稳,却难掩其中的一丝质问,“你父亲突然病重,府医们……唉!
你医术了得,快去看看!”二夫人林氏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哭腔,
眼神却锐利如刀地刺向沈清墨:“是啊,大少爷!你可一定要救救侯爷啊!
侯爷待你可是一片真心,才把你从外头寻回来享福的!
这……这怎么会突然就……”她哽咽着,意有所指,
“莫不是……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该冲撞的贵人,惹来了邪祟晦气?”“邪祟晦气”四个字,
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厅内压抑的气氛。
一个依附二房、面相刻薄的管事娘子立刻尖声附和:“二夫人说得极是!
大公子今日刚得罪了宰相千金,冲撞了天大的贵人,侯爷紧跟着就出了事,这也太巧了!
莫不是……莫不是有人把外面的晦气和煞气,带进了咱们侯府?”她虽未明指,
但那恶毒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在沈清墨身上。“住口!”三老爷沈弘礼猛地一拍扶手,
怒斥道,“主子们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份!”他虽呵斥了那管事娘子,但眼神扫过沈清墨时,
也带着深深的疑虑和探究。流言蜚语一旦开了头,便如毒藤蔓般疯狂滋长。
厅内开始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是啊,这也太巧了……”“姜相刚派人来问罪,
侯爷就……”“谁知道他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手段?
连宰相千金都敢下手……”“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怕侯爷护不住他,
先……”恶意的揣测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华丽的地毯上游走,嘶嘶地吐着信子,
目标直指那个站在厅堂中央、一身布衣的少年。沈清墨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那些投射在他身上、如同芒刺的目光,那些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的污蔑,
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视线,从踏入荣禧堂那一刻起,便越过了神色各异的人群,
径直落向内室那张拔步床。他步履沉稳,径直走向内室。经过二夫人林氏身边时,
一股极其淡雅、若有似无的牡丹花香,混合着她身上浓郁的脂粉气息,钻入鼻端。
沈清墨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似乎扫过林氏发髻间那朵新簪的、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内室光线稍暗。
侯爷沈弘文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那金纸般的面色,那唇上的青紫,
还有空气中隐隐残留的、一丝极淡的甜腥气……都透着一股不祥。
沈清墨在床边的锦墩上坐下,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沈弘文冰冷的手腕寸关尺上。
指尖下的脉搏,微弱、滞涩、紊乱,如同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勒紧,
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死的挣扎。一股极其阴寒诡谲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传来。他俯身,
仔细查看沈弘文的面色、眼睑、口唇。那诡异的金纸色和青紫,绝非寻常急症。
他轻轻掰开沈弘文紧咬的牙关,凑近细闻了一下口中呼出的气息——那股甜腥味更浓了,
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花瓣般的微臭。沈清墨的眉头,缓缓拧紧。眼底深处,
那如深潭寒水般的平静,终于被一丝冰冷的锐利所取代。“如何?”二老爷沈弘武跟了进来,
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父亲他……可还有救?
”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聚焦在沈清墨身上,等待着宣判。沈清墨收回手,
并未立刻回答沈弘武。他站起身,目光沉静地扫过内室众人,
最后落回沈弘文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