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客厅的吊灯染成琥珀色时,林夏正蹲在厨房角落捡拾碎瓷片。
青花瓷碗的残骸扎进掌心,她却浑然不觉——比起伯伯林建业方才的咆哮,
这点刺痛实在微不足道。“吃白饭的赔钱货,洗碗都能摔!你妈当年拿钱堵我的嘴,
现在倒拍拍***走干净了!”林建业将筷子拍在饭桌上,唾沫溅在林夏刚炒好的青菜上。
奶奶王桂芬在旁用拐杖轻敲地板:“建业,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林夏攥紧抹布,
指甲掐进掌心。这三年来,类似的辱骂如家常便饭。母亲抛下她再婚那天,
伯伯家接收她时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至今仍烙在她记忆里。母亲抛下林夏再婚那天,
林家客厅的吊灯格外刺眼。林建业将合同摔在茶几上,青花瓷杯的裂痕如蛛网蔓延。
“你妈真狠,说断就断!这些年合作拿走的利润,够养你到出嫁了!”他指着林夏的鼻尖,
唾沫溅在她新熨的衬衫上。奶奶王桂芬攥着佛珠,低声劝慰:“建业,孩子在这儿好好读书,
总归会找到出路…”但是次日清晨,林夏在厨房炖汤时,林建业突然推门进来。
他破天荒地递给她一杯温牛奶:“夏夏啊,最近补习班功课辛苦吧?伯伯给你买了进口奶粉。
”她愣住——自母亲离开后,他从未有过如此“慈爱”。他话锋一转,
手指敲着报纸上的商业新闻:“***新公司要上市了,
听说项目卡在审批环节…她要是肯帮伯伯疏通关系,咱们家的建材生意还能翻身。
”他瞥向她泛白的指尖,“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对吧?”林夏攥紧抹布,
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这“关心”不过是裹着糖衣的命令。当晚,
林建业将一袋礼品和手写邀请函塞给她:“周末去你妈新家,把心意带到。她再狠心,
总不会不见亲女儿。”林夏抱着礼品袋站在母亲新别墅前。秋露打湿鞋尖,
她反复摩挲项链——那是母亲临走前留下的唯一物件,旧金链子已褪成黯淡的灰。
保安拦住她时,她攥紧邀请函,声音颤抖:“我是林夏,
预约过…”对讲机传来母亲冷冽的声音:“让她走。我没时间见故人。”她僵在原地,
礼品袋上的丝带被风吹散。邻居遛狗经过,贵宾犬朝她吠叫,她慌忙后退,踩进积水坑。
项链突然断裂,金坠子滚入排水沟,她蹲下身去捞,手指却被铁栅划破。
血珠滴在母亲曾送她的童话书封面上,童话里的公主城堡,此刻成了她够不到的幻影。
她蜷在公交站等车,保温杯里的姜茶早已凉透。林建业那句“打断骨头连着筋”在脑中盘旋,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两家人利益博弈中的弃子。母亲不要她,伯伯利用她,
而奶奶的庇护,如风中烛火般微弱。公交驶来时,她擦掉眼泪,将染血的童话书塞进垃圾桶。
那一刻,逃离的念头如野草疯长。当晚,林建业见她空手而归,摔碎了整套餐具。
瓷片割破的伤口开始渗血,疼痛将她从记忆里抽出,她将手背到身后,低头收拾残局。
“明天开始,家务必须六点前做完。”林建业抽着烟,烟雾熏得吊兰叶片发黄,
“公务员面试要是没考上,就给我滚出去打工!”林夏垂眸应承,
余光瞥见奶奶颤抖的手从围裙口袋摸出两百块钱,悄悄塞进她裤袋。
这成了她每晚的安慰剂——奶奶的私房钱,像冬日里偷塞给她的炭火。深夜,
林夏在阁楼房间整理行囊。公务员考试通过通知书压在箱底,乳腺癌确诊书却躺在最上层。
化疗数据在脑中盘旋:存活期五个月,转移风险87%。
她抚摸着泛黄的洱海明信片——那是父亲生前唯一寄回的礼物,
苍山雪与洱海蓝的油墨早已褪色。“明天就走。”她对着窗台盆栽喃喃自语,
茉莉花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她此刻的心境。次日清晨,
林夏将辞职信与房租转账记录放在餐桌。伯伯发现时,她已拖着行李箱站在院门口。
秋露打湿石板,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出了这座困住她三年的牢笼。寄居生活的苦楚,
远比瓷器碎裂的声音更刺耳。林夏记得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
她蜷缩在阁楼十平米的空间里,听楼下传来伯伯一家为表弟庆生的欢声笑语。
暖气管道在头顶嗡鸣,她裹着奶奶缝的旧棉被,将泡面碗捧在手心取暖。表弟林远撞开门时,
她正偷偷翻看父亲留下的明信片。“喂,我妈说你的房间有蟑螂,让我来检查!
”林远踢翻她的帆布鞋,将抽屉里的日记本摔在地上。林夏慌忙去捡,
却被他踩住裙角:“你妈不是大老板吗?怎么连蟑螂都治不了?”她攥紧拳头,
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楼下传来林建业的呵斥声,却是针对她:“林夏!让你弟进来玩怎么了?
摆脸色给谁看?”那夜,她用指甲刀将日记本撕成碎片,混着泡面残渣冲进马桶。
水流漩涡的声音,与楼下的生日歌一同淹没在夜色里。三年里,她成了这座宅邸的隐形仆人。
凌晨五点起床熬粥,周末替表弟补习功课,
林建业升迁后更将官僚作风带进家门:“下属要绝对服从,你这种态度像什么样子?
”他总将文件摔在她擦得发亮的茶几上,指甲油滴在桌面的痕迹,成了她新的“罪行”。
唯有奶奶的暗护如星火。每月初一,王桂芬会借口去庙里上香,塞给她藏在香烛盒底的现金。
“去买件新衣裳吧,别总穿旧毛衣。”老人絮叨着,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知道,
自己的懦弱是孙女痛苦的根源。确诊癌症那天,林夏在化验室门口站了半小时。
她想起林建业上周的威胁:“公务员体检不过,就滚去打工!”如今,
她连打工的机会也没了。手机震动,是补习机构催她代课的短信。她按下删除键,
将确诊书折成纸船,放进洱海明信片的信封里。绿皮火车摇晃了二十八小时,抵达大理时,
洱海的波光扑面而来。林夏租下海东镇那间推开窗便能看见浪纹的民宿,
房东阿嬷用生涩的普通话叮嘱:“后头院子随便你折腾,花种我那儿有。
”推开民宿木窗的瞬间,洱海像一匹蓝绸缎铺展在眼前。晨光在水面碎成粼粼金箔,
海风裹着湿润的青草香拂面而来,仿佛母亲温柔的手。林夏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积压三年的郁结竟悄然松动。院子里,三角梅攀上篱笆绽成绯色云霞,
风铃草在石阶旁摇曳,声音细碎如星星坠落。她蹲下身,
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这里连土壤都带着慵懒的暖意,不像北方总裹着刺骨的寒意。
一只三花猫蹭过她的脚踝,绒毛蹭得裙摆发痒,她轻笑出声,
这是寄人篱下时从不敢流露的轻松。远处苍山层峦叠翠,云雾在峰间游走如仙人的衣袂。
她忽然想起母亲别墅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和永远紧闭的窗帘。而此刻,
阳光肆意洒满每个角落,连墙角野生的蒲公英都昂着头,金黄得耀眼。
她拎起锄头种下第一株月季,泥土从指缝渗出,
温热的感觉让她眼眶发热——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而活的印记。暮色渐染时,
邻家阿嬷送来一篮野莓,笑容如晒过的棉絮般柔软。林夏望着洱海渐沉的落日,
霞光将水面染成琥珀色。她忽然明白,那些被伯伯用辱骂浇灌的岁月,
终会在这片温柔的蓝与绿中,一寸寸长出新的根系。她开始用指尖触碰真实的阳光。
云朵、灰兔、鹦鹉……动物们用伤痕累累的身体教会她温柔。某日晨起浇花时,
她忽然发现篱笆外停着辆山地自行车,男人卸下相机包,侧脸被晨光镀成金色。“你好,
我是顾川。”他递来一袋猫粮,“听说你收养了流浪动物,这些或许有用。”此后,
他总在晨雾未散时送来新鲜蔬果,或暮色初染时借故请教烹饪。林夏发现他总在篱笆外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