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雪地跪主
檐下鎏金铜铃冻成冰坨,在狂风中死寂无声。
回廊深处,七八个仆役缩成团扫雪,破棉袄裹得只露一双冻裂的眼,每扫一下,铁锹便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锐响。
呵出的白气刚离唇便“咔咔”凝固,冰渣子雨点般砸落,碎成齑粉。
少年端着黑漆茶盘穿行其间,手指肿如熟透的柿子,紫红发亮,脚底板死死黏在结冰的石板上,稍一挪步便扯得皮肉生疼。
茶盘中央的白玉盏里盛着“红炉暖雪”,滚烫茶汤荡起的微薄热气,未及升腾便被寒风扼杀,只剩一缕白烟挣扎瞬灭。
“磨蹭什么!
冻僵的木头疙瘩!”
管事的老疤脸拧成团,鞭梢“嗖”地扫过少年耳根。
“啪!”
廊柱冰壳应声炸裂,碎冰溅上少年脖颈,激得他浑身一颤。
茶盘却稳如磐石,只那白玉盏中茶汤惊起涟漪,映出他眼底压下的阴郁。
猩红锦帘“哗啦”掀开,寒风卷着雪粒子灌入廊内。
李瑶裹着貂绒滚边的斗篷踏出,裙摆扫过积雪如毒蛇吐信,腰间鎏金暖炉散出甜腻檀香。
少年急退半步低头,靴底却碾上暗冰——“哗啦!”
半盏茶泼上猩红裙裾,“滋”地腾起刺鼻白汽。
廊内死寂,仆役们“扑通”跪倒,七八个脑门重重砸进雪堆,积雪埋住口鼻也纹丝不动。
李瑶的蔻丹指甲毒蛇般钻入少年后颈,甜腻嗓音淬满砒霜:“贱骨头!
这一盏茶,够买你十条贱命!”
“扑通!”
少年被掼入雪窝,膝盖撞碎冰壳的脆响扎进耳膜。
寒气如冰针顺骨缝刺入骨髓,五脏六腑瞬间冻麻。
那只金线密绣的猩红鞋底碾上他撑地的手背,绣鞋拧转半圈,似要将指骨碾进冰泥里:“跪着。
雪化前敢挪一寸——”鞋尖恶意划过他冻裂的虎口,“老娘亲手敲碎你的膝盖骨!”
雪更疯了,鹅毛雪片裹着冰渣往人衣领里钻。
少年背上破袄吸足雪水,沉得如玄铁重甲,压得脊梁骨“嘎吱”***。
睫毛凝了层厚霜,视野里只剩那抹猩红裙角在风雪中癫狂翻卷。
“丧门星!”
李瑶突然俯身,鹿皮靴尖悬在他鼻梁前三寸,“瞧见这张晦气脸就反胃!”
管家谄笑着凑近,褶子脸挤出朵残菊:“二小姐何须动气?
待雪停了,小的们给您整治个新鲜玩意儿——扔去乱葬岗叫野狗活撕了,听个响儿也解闷!”
仆役堆里溢出几声闷笑,像秃鹫啄食腐肉的窸窣。
少年攥紧的拳缝渗出鲜红,血珠混着血水渗进冰泥。
他狠咬下唇,铁锈味溢满口腔,生生咽回喉头翻涌的腥甜——这李府里,***就是招鬼的符咒!
一个时辰后,积雪埋至少年腰际。
冰霜覆面,只余鼻翼间微弱白雾证明他还喘气。
老疤脸一脚踹翻打盹的仆役:“拖走!
碍贵人的眼!”
两个壮汉拽麻袋似的拖起少年,冻成冰棍的双腿在雪地划出两道深壑,如犁刀撕开素帛。
“乱葬岗离这儿三十里…”独眼仆役搓手呵气,“后山悬崖就二里地,扔下去听个脆响儿,野狗天明自会啃净!”
“倒是机灵!”
管家啐出浓痰,“吧嗒”摔在冰面冻成黄玉。
悬崖边罡风如厉鬼哀嚎,卷着雪片抽人脸颊。
独眼仆役猛力一搡——少年如断线纸鸢坠入墨黑深渊。
风声灌耳刹那,崖顶飘来尖笑:“摔他个魂飞魄散!”
黑暗吞噬万物。
急速下坠中,少年肺腑被风扯得生疼。
最后意识沉沦之际,心头毒火却轰然炸开——若得苍天睁眼…必要焚尽这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