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爱我。她心里眼里,只有她那宝贝弟弟。我爸半辈子在工地流血流汗攒下的血汗钱,
被连哄带骗全掏了出来。她转头就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买了个黄金铺面,
和她亲弟弟合伙开奶茶店。1我高职毕业后,工作找得焦头烂额。我妈说“家里不养闲人”,
一句话就把我塞进了他们那个“姐弟店”里跑外卖。四十度的毒日头,我骑着二手破电驴,
在蒸笼般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后背的汗碱结了一层又一层。而店里,冷气开得十足,
我妈我舅在柜台后吹着空调有说有笑。我气得双眼发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撬!
好像中暑了。“砰——!”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感!
我感觉自己像块破抹布一样飞了出去,剧痛淹没意识前,最后看到的,
是那杯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廉价奶茶。ICU外,我爸哭得撕心裂肺。
他“噗通”一声跪在我妈面前, 老泪纵横地央求:“孩他妈!求你了!卖掉那个店!
救救咱儿子!他才二十啊!钱…钱以后我再给你挣!卖血卖命我都认了!”我等啊等,
等不来救命希望。“那店…那店…房产证上是你舅的名字!
奶茶店的营业执照、经营权…全都是你舅一个人的!她…她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啊!
爸对不起你…”冰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声,我…嘎了。我爸,
我那老实了一辈子的爸,抱着我逐渐僵硬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了医院天台,一跃而下。
2风声呼啸……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我努力睁开眼,
眼前不是阴曹地府,而是一座冷冰冰的墓碑。碑上那张慈祥的黑白照片,
是我爸…爸的亲亲老娘……我奶!——奶!记忆猛地灌进来!对!这是半年前!
我妈嫌我“在家啃老”,二话不说冲进我房间,
抡起椅子就把我吃饭的家伙——那台二手组装的电脑砸了个稀巴烂!
她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玩!让你玩!玩物丧志的废物!滚出去!
”我被像丢垃圾一样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手机也被她扣下。无处可去,只能凭着本能,
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跑回了早已破败荒芜的乡下老家。这里承载着我儿时的所有美好记忆,
毕竟当年我才一岁的时候,我爸前脚刚去外地工地,我妈后脚就给我送了回来,
顺路将她九岁的弟弟转学到了城里。她最喜欢的一直是她弟,而我是我奶养大的。
老屋早已坍塌,只剩断壁残垣。唯一完好的,只有山脚下奶奶长眠的那座孤坟。那天,
我能做的,只是抱着冰冷的墓碑,
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奶…是您…送我回来的吗?” 喉咙里堵着血块似的,
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一股滔天的恨意,混着前世濒死的冰冷和坠落的恐惧,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3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卧室里,
那堆被砸得如同我和我爸尸体般支离破碎的电脑残骸, 刺痛了我的眼。“让你玩游戏!
让你玩游戏!不争气的废物!跟你那没出息的老子一个德性!
” 我妈尖利刻薄的咒骂声仿佛还在房间里回荡。事实上,我在游戏里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积累了点粉丝,刚能勉强混口饭吃。做个游戏主播,靠自己双手挣钱,
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堪?我也低声下气求过她,看他们奶茶店生意那般红火,
求她哪怕租个几平米的小档口让我也试一试?“就你?”她当时那个眼神,
轻蔑得像在看阴沟里的蛆虫。“一个连高中都考不上,花钱才塞进职高的废物点心,
给你开店?那不是拿钱打水漂吗?你拿什么跟你舅比?人家可是名牌211的高材生!
那线上线下运营,你那猪脑子能转明白?”这些话就像一根根毒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虚拟世界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现在,避难所也被她亲手碾碎了。那就回到现实,
直面这操蛋的人生!我直接去了“大王小王”奶茶店。送外卖?这辈子休想!
任她横眉竖眼、指桑骂槐,甚至故意把脏水泼到我脚边,我都当没看见。死过一次的人,
心早就硬了。我就大喇喇地坐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翘着二郎腿,
咔嚓咔嚓嗑着从柜台上顺来的瓜子, 冷眼旁观她围着我舅打转,端茶倒水,擦汗递纸巾,
那殷勤劲儿,比对祖宗还上心。“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她终于忍不住,
甩过来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像打发叫花子。钱,我眼皮都没抬就揣兜里了。走?不可能。
“子轩,” 我舅端着“成功人士”的架子走过来, 脸上是虚伪的温和,
“跟你妈置什么气?年轻人玩心重,理解。这样, 回头舅舅给你买台新电脑,
配置包你满意。”“楼上新开了家网吧,环境不错,舅舅请客,你去玩个痛快?
”他出手倒是大方,直接拍了两张红票子在我面前。我照样伸手拿了,塞进口袋,
***却像焊在了椅子上,纹丝不动。我舅脸上的笑容淡了,
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阴冷,转身又挂上那副“老板”面孔忙去了。
晚上十一点,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卷闸门“哗啦”一声拉下。
我妈憋了一天的火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她抄起吧台上一个厚重的玻璃杯, 看都没看,
用尽全力朝我脑袋砸过来!砰!温热的液体瞬间顺着眉骨流下来,糊住了我的左眼,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不用摸也知道,肯定开了瓢,玻璃渣可能还嵌在肉里。
“小畜生!怎么不砸死你个讨债鬼!” 她叉着腰,胸脯剧烈起伏,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不就是砸了你那破电脑吗?啊?还给你脸了是吧?
故意跑店里来触我霉头!存心不让你舅好过是不是?!啊?!”我舅这次没拦她,
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毒蛇一样缠在我身上。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看准那锃亮的不锈钢操作台,
猛地将满手的鲜血甩了过去!猩红、粘稠的血点子,如同盛开的恶之花,
瞬间在光洁的台面上、雪白的墙壁上、甚至几份干净的配料盒上溅开!刺目!狰狞!
“啊——周子轩!你个黑心烂肺挨千刀的小杂种!你要死啊你!!
”我妈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她像头发疯的母兽,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指甲闪着寒光,
直抓我的脸!我舅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不仅没拦,反而侧身让开了路。
就在她那涂着廉价红指甲油的手即将抓到我脸上的瞬间,我猛地起身,灵活地一矮身,
从她腋下钻过,拉开门,融入了门外沉沉的夜色里。4第二天。
我顶着个夸张的白色纱布头罩, 特意穿上我最破、洞最大的那条牛仔裤,大摇大摆,
又准时出现在了奶茶店门口。我舅看见我,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我妈更是气得嘴角直抽抽,脸色铁青。“你……”她刚吐出一个字,
就被门口涌进来的顾客淹没了。“老板!两杯招牌珍珠奶茶,少冰!
”“我要那个新出的芝芝莓莓,大杯!”收款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像最有效的镇静剂。
正值周末黄金时段,钱哗哗地进,他们再恨我,也舍不得这时候跟我鸡飞狗跳。今天,
我不再只是坐着,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店里游荡,东摸摸,西看看。很快我就发现,
我舅所谓的“秘方”和“手艺”简直狗屁不通, 动作笨拙,配料比例全凭感觉。至于我妈?
不过是个嗓门大、会吆喝的人形喇叭。
真正撑起这家店口碑、让那些小姑娘排队也要等的“招牌味道”,
竟然出自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女孩。
镜;剪得死板、几乎盖住眼睛的厚厚齐刘海;脸颊两边还垂着两绺油腻的侧刘海……刘海妹,
姑且先这么叫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店员服里,像只受惊的鹌鹑,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只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量杯和雪克杯,手指翻飞,动作却异常精准流畅。
这个妹子……我重启记忆,上辈子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外面跑单,累得跟狗似的,
取单都是在店外的小窗口,根本没机会也没心思踏足操作区里面。
那时心里只有对我妈偏心的怨恨和逃离的渴望,
哪会注意到角落里这个默默无闻的“工具人”?此刻仔细看去,她露出的手腕很细,
手指关节处有烫伤的红痕和薄茧,调茶时偶尔撩一下过长的刘海,
露出的侧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她,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只有那双纤细的手,
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像是设定好的精密仪器。一杯杯奶茶在她手中快速成型,封口,
贴上标签,推向取餐口,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浓郁甜香,
一大半源头似乎都在她那个小小的角落。我舅正好走到她旁边,
拿起一杯刚调好的新品递给顾客,脸上堆着笑,声音拔高,
带着刻意的炫耀:“尝尝我们新研发的‘雪顶乌龙蜜桃’,独家配方!我亲自调试了很久的,
这口感,这层次感,其他地方绝对喝不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角落里那个身影,肩膀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头埋得更低,
搅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或紊乱。亲自调试?我心中冷笑,这虚伪的嘴脸,
跟哄骗我爸血汗钱时一模一样!我几步就挪到了那个角落。“喂,”我压低声音,
尽量不带情绪,“你调的?”她猛地一抖,手里的雪克杯差点掉下去,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飞快地抬头瞥了我一眼,又立刻垂下,长长的刘海隔绝了一切视线。她没吭声,
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手艺不错。
”我盯着她搅拌的动作,那双手虽然细瘦,却异常稳定,“比那装模作样的强多了。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搅拌的动作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她用力摇头,刘海甩动着,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惊惶:“没…没有…是王总…王总教的…我笨,学得慢…”“王总?
他算哪门子总?”我微微眯起眼。我妈忽然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我杵在操作台角落,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骂了起来:“周子轩!你离小雨远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再敢靠近她一步,老娘打断你的腿!小雨,给我听好了,
离这个扫把星远点!敢跟他搭腔,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她骂得恶毒无比,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病毒,骂完我,她又恶狠狠地瞪向刘海妹林小雨,
眼神充满威胁。林小雨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白得透明。她死死咬着下唇,
几乎要咬出血来,头低得不能再低,手指紧紧攥着雪克杯。
我妈这通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和威胁,像一盆滚烫的油,
猛地浇在了我刚刚在林小雨心里撬开的那一丝缝隙上。我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
紧咬的嘴唇渗出了一丝极淡的血痕。很好,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我没再逗留,
在我妈动手之前,退回了我的“宝座”。但我没闲着,
拿出那个屏幕碎得像蜘蛛网、勉强还能开机的破手机,开始搜索。我舅,
名牌211大学毕业?5半日闲咖啡厅。早在上辈子跑外卖的时候,
我就知道这里是我一个老同学开的。我这位老同学还经营着一家啤酒厂,忙得很,
咖啡厅这边她平时不怎么来。但我那天运气真的很好,一进去就看到了窗边那道身影。
许清茹见到我这个曾经的初中同学时,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毕竟我以前挺混账的,
初三那年,情书一封接一封,死缠烂打追了她半年,直到后来她爸爸出面,差点挨了揍,
我才彻底消停。“你…找我有事?”看得出来,她对我尚心有余悸。“别误会!
是跟挣钱有关的事!”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初中那会儿不懂事,
我现在说一声对不起…晚不晚?”“啊?”许清茹瞪着那双曾令我无比痴狂的葡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