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底回响
林默的意识像沉入墨海的顽石，在窒息的重压和灵魂撕裂的剧痛中不断沉沦。
幽蓝的光芒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附骨之蛆，反复撕扯着他濒临溃散的思维：＞ 认知猎杀协议……待激活……＞ ……立于林秀云病床前的身影……身份：林默……时间戳：三年前……＞ 逻辑冲突！
严重悖论！
……三年前……我自己？
荒谬的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比江水的寒意更刺骨。
他拼命想抓住任何关于那个时间点的记忆碎片，却只换来大脑深处一阵更猛烈的、仿佛脑髓被搅动的剧痛，伴随着视野中大片大片的幽蓝色噪点和令人作呕的嗡鸣。
“嗬……” 肺部仅存的空气化作一串绝望的气泡，带着血沫，向上方那遥不可及的光明逃逸。
身体在巨大的水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触感穿透了冰冷的麻木。
不是水流，也不是江底的淤泥。
是某种……柔韧的、带着微弱温度的东西，像活物般缠绕上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是手腕，腰腹。
触感冰冷滑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林默残存的意识模糊地“看”到——不，是感知到——数条散发着微弱幽光的、半透明的触须状物体，如同深海幽灵的腕足，正轻柔而坚定地将他从下沉的轨迹中拖拽出来。
它们无视湍急的暗流，稳定地牵引着他，朝着江底某个未知的黑暗角落移动。
恐惧？
不，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像一具任由摆布的浮尸，意识沉浮在剧痛和冰冷提示音的夹缝里。
不知过了多久，牵引停止了。
他被放置在一个相对平缓的、布满巨大沉船残骸和水草的区域。
幽蓝色的触须松开，缩回了前方一片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
那黑暗并非虚无，更像是一块巨大的、不断缓慢蠕动的……活体阴影？
阴影的边缘，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嶙峋、非人形态的轮廓，像是由无数扭曲的沉船碎片和发光水草组成的庞然大物，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几颗幽蓝色的、毫无温度的光点，如同眼睛般在阴影深处亮起，无声地注视着林默。
“拾荒者……标记……”一个低沉、含混、仿佛由无数气泡和水流摩擦组成的意念，首接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价值……未知……回收……”拾荒者？
这个词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林默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系统提示中一闪而过的名词。
是巧合？
还是……没等他想明白，那庞然阴影的一角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内部并非船体结构，而是一片柔和的、散发着稳定白光的空间，与外面冰冷黑暗的江底世界格格不入。
几条更加细小的、末端带着吸盘的半透明触须从光中探出，轻柔但不容抗拒地卷住了林默的身体，将他拖入了那道散发着白光的裂隙之中。
“噗——”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
身体猛地一轻，窒息感骤然消失！
林默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脱离了江水。
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混着血水和腥臭的江水喷溅出来。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骨头，尤其是大脑深处，那被幽蓝光芒刺穿的地方，依旧残留着针扎般的锐痛。
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虽然带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怪味、但毕竟是可以呼吸的空气。
视线模糊，泪水、血水和残留的江水糊住了眼睛。
他勉强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纯白色的金属舱室。
舱壁光滑，没有任何接缝或装饰，只有头顶一盏发出恒定白光的面板灯。
刚才将他拖进来的那道裂隙，在他进入后便无声地闭合、消失，舱壁光滑如初，仿佛从未存在过。
“咳咳……呃……” 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首跳。
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敲打他的神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被江水泡得发白起皱，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刚才那是什么？
江底的怪物？
拾荒者？
这里是哪里？
幻觉吗？
还是……死后的世界？
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但一个冰冷的事实立刻将他拉回现实：母亲！
医院！
债务！
苏晚晴的背叛！
“妈……”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唤，强烈的焦虑和恐惧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痛苦。
他必须离开这里！
必须回医院！
王黑虎……那个系统提示说王黑虎忘掉了债务……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就在这时，舱室一侧光滑的墙壁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道门。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身紧身的、哑光黑色的类似潜水服的衣服，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脸上覆盖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覆盖大半张脸的黑色金属面具，面具眼部是两块深红色的单视镜片，闪烁着冰冷的光。
面具下方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大小的仪器，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林默，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冰冷的红色镜片扫描着他，手中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喘息和仪器运作的微鸣。
林默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那目光隔着面具都透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他强忍着眩晕和恐惧，嘶声问道：“你……你是谁？
这是哪里？
放我出去！
我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