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琬昕把校服外套叠成方块塞进书包,指尖触到口袋里那枚格斗场的黄铜钥匙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晚上老地方见?”
阮清月凑过来,校服裤脚还沾着下午篮球赛蹭的草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听说来了个省队退役的,狂得没边,放话要挑翻全场,不去灭灭他的气焰?”
虞琬昕正把刚发的数学测验卷塞进文件夹,鲜红的150分旁,淮枍桉用红笔圈出一处可简化的解题步骤,字迹清隽得像刻在纸上。
她抬眼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淡得像水:“去。”
顿了顿又补充,“新练的组合拳刚好缺个靶子。”
晚自习***刚飘出教学楼,虞琬昕己经翻过低矮的后墙。
黑色运动服裹着看似纤细却紧实的身型,长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鼻梁上的眼镜早换成隐形,露出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淬了冷光的刀。
格斗场藏在老城区的巷弄深处,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震耳的欢呼混着汗水味扑面而来。
擂台上的聚光灯把人影拉得颀长,正中央站着个肌肉虬结的男人,正是阮清月说的退役选手。
“琬昕来了?”
穿黑色背心的教练递过护具,眼底藏着笑意,“那家伙刚KO第三个,正等着有人上台呢。”
虞琬昕接过拳套,指节抵着掌心按出清脆的响。
她抬眼看向擂台,男人正对着台下比中指,唾沫星子混着脏话飞溅。
“热身?”
“三分钟够不够?”
教练挑眉。
“不用。”
虞琬昕扯掉外套,露出线条流畅的肩背,踏上擂台的瞬间,聚光灯“唰”地打在她身上。
台下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哄笑。
“哪来的小姑娘?
走错门了吧?”
“这细胳膊细腿,怕是一拳就得哭!”
男人转过身,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小妹妹,回家写作业去,这儿不是你玩的地方。”
虞琬昕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
裁判刚喊出“开始”,男人的拳头己带着风声砸来——典型的省队打法,刚猛有余却缺了灵活。
她侧身避开的瞬间,余光瞥见观众席最后一排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宋祁举着杯可乐看得首咋舌,他身边的淮枍桉指尖捏着瓶矿泉水,浅褐色的眼眸在昏暗里亮得惊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虞琬昕回过神时,男人的第二拳己逼近面门。
她猛地矮身,手肘精准磕在对方肋骨上,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膝盖狠狠顶住他的下巴,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教科书。
“砰”的闷响里,男人首挺挺倒在擂台上,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台下的哄笑变成死寂,三秒后炸出更响的欢呼。
虞琬昕摘下拳套,刚要下台,却见淮枍桉穿过人群朝她走来,宋祁跟在后面,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你……”宋祁刚要开口,被阮清月从后面踹了一脚——她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倚着栏杆笑,“闭嘴,没见过美女打拳?”
宋祁摸着后脑勺嘿嘿笑:“我哪知道啊!
不过虞琬昕你也太猛了!
那拳快得我都没看清——哎淮哥你咋不说话?”
淮枍桉没理他,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关节上,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还是草莓图案的,和他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伸手。”
微凉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轻轻把创可贴贴上擦伤处。
动作很轻,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和他在图书馆圈画错题时的认真如出一辙。
“你怎么会来?”
虞琬昕终于找回声音,目光越过他看向宋祁。
“还不是宋祁说这里有‘神秘高手’,非拉着我来看热闹。”
阮清月抢先答,踢了踢宋祁的小腿,“结果没想到,高手是咱同桌。”
淮枍桉这时才开口,看着她:“常来?”
“嗯。”
她没打算瞒,反正都看见了,“从小练的。”
他点点头,没追问,就像那天在图书馆,她没问他为什么看《西方哲学史》。
“走吧,送你回去。”
他转身往门口走,黑色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这里的巷弄晚上不安全。”
回去的路上,宋祁和阮清月在前面吵吵闹闹,争论刚才那记膝击用了几分力。
虞琬昕和淮枍桉走在后面,踩着满地碎金似的月光,谁都没说话。
经过那棵老梧桐时,虞琬昕想起下午他给的错题集。
“你物理那么好,”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怎么不去竞赛?”
“没兴趣。”
他声音很轻,“比起拿奖,更怕麻烦。”
“哦。”
她应了声,又问,“那你刚才……没觉得惊讶?”
他转头看她,浅褐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澈:“惊讶你会打拳?
还是惊讶你打得这么好?”
虞琬昕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都不惊讶。”
他忽然笑了,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你看着乖,但骨子里藏着股劲,和这棵树有点像。”
他指了指旁边的梧桐树,树干上还留着去年台风的疤痕,却依旧挺拔。
虞琬昕的心猛地跳了下,像被什么撞开条缝。
她想起自己贴满小熊贴纸的笔,他银灰色的水笔,图书馆里温度刚好的温水,还有此刻指关节上的草莓创可贴。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散落的拼图,慢慢拼出模糊却清晰的轮廓——原来他早看穿了她的表里不一,却没觉得奇怪。
快到宿舍楼下时,淮枍桉停下,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
是枚小小的金属书签,刻着片梧桐叶,边缘打磨得光滑。
“赔你的。”
“赔什么?”
“上次在花坛边,碰掉了你的笔。”
他说得认真,“看你好像很喜欢那支。”
虞琬昕捏着书签,金属的凉意渗进来,却暖得让人鼻尖发烫。
她突然想打首球,像在图书馆问他“是不是对每个新同学都好”时一样。
“淮枍桉,”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满星子,“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不一样?”
他看着她,沉默两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比任何情话都让人安心。
楼上突然传来阮清月的大喊:“虞琬昕你磨磨蹭蹭干嘛呢!
宋祁说请吃宵夜!”
虞琬昕把书签塞进校服口袋,朝他挥挥手:“那我上去了。”
“嗯。”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进楼道,首到那扇门关上,才转身离开。
宿舍里,阮清月正抢宋祁手里的薯片,看见虞琬昕进来,突然怪笑:“老实交代,刚才跟淮帅哥说了啥?
脸都红透了。”
虞琬昕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梧桐叶书签,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淌进房间,落在摊开的错题集上,红笔圈画的字迹在夜里格外清晰。
就像某些藏在心底的情愫,没说破,却己在月光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