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渔肠红绳

江浪 卲冶 2025-03-08 16:5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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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冬,临江码头。

陈默刚从警校毕业,穿着新发的警服,军靴踩在冻硬的地上,咯吱响。

他蹲在煤炉边,手里攥着笔录本。

对面地上坐着李大海,穿件旧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冻裂的手,正转着个豁口的搪瓷缸。

“姓名。”

陈默问。

“李大海。”

李大海抬头,睫毛上有霜,“废铁船是我偷的,认了。”

陈默翻卷宗,照片里的船锈得快散架,卖废品值不了几个钱。

“为啥偷它?”

李大海笑了笑,没首接答:“往江里扔块石头,涟漪会停吗?”

陈默皱眉。

李大海突然往前凑了凑,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给他。

是块铁牌,巴掌大,磨得亮,像条鱼,边缘锋利,割得陈默手心疼。

“等我出去,用这牌换碗热汤喝。”

李大海说完,缩回去,头埋进膝盖。

笔录顺利做完,问同伙,李大海只说救自己。

陈默把铁牌揣进口袋,冰凉。

三天后,看守所来消息:李大海放风时摔下台阶,断了腿,送医院了。

陈默赶紧过去。

看守所说他“不服从管理,自己摔的”。

陈默隔着病房玻璃看,李大海脸惨白,裤腿渗血,眼神首勾勾的。

他绕到后窗,趁护士换药,扒窗台往里瞅——床底下露着半截铁牌,是李大海给的那枚,断成了两截,另一半没了。

陈默心一横,撬开窗户插销,伸手把半截铁牌捞出来。

断口有锈,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

刚塞回内袋,走廊有脚步声,他蹲到墙根。

护士推病床往警车走,李大海头歪着,正好对着他。

李大海嘴唇动了动,想说两个字。

风大,陈默没听清,只看见他眼角的疤,在白脸上像条没活的鱼。

警车发动,轮胎碾冰碴响。

陈默摸着裤袋里的半截铁牌,凉得刺骨。

他想起李大海的话,突然觉得,那枚断了的铁牌,像条求救的尾巴,在手心微微发烫。

陈默攥着半截铁牌回到了看守所。

刚进院门,老王从值班室探出头:“所长在办公室等你,脸阴得能滴出水。”

陈默敲门进去时,所长正用布擦一块新表,表链反光晃眼。

“坐。”

所长把表往桌上一放,“李大海那案子,局里批了‘意外’。

你一个新人,别总跟块破铁较劲儿。”

“铁牌可能藏着地契。”

陈默掏出那半截铁牌,放在桌上。

所长的手顿了顿,猛地拍桌子:“地契?

他爹早把码头输给海鲜行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低,“我知道你捡了这东西,交上来。

不然,别说你这警服穿***得稳。”

陈默没动。

出了办公室,老林警在楼梯口拽住他,塞来张纸条:“海鲜行老李头,李大海表舅。

当年跟他爹抢码头,斗了三年。”

陈默按地址找到海鲜行时,老李头正往冻鱼箱里扔冰块,冰碴溅在他胶鞋上。

“找我啥事?”

老李头瞥了眼陈默的警服,语气硬邦邦的。

“李大海的铁牌。”

陈默把半截铁牌递过去。

老李头手里的冰铲“哐当”掉在地上。

他盯着铁牌,脸色发青:“那是他家的破玩意儿,早该扔江里了。”

“1998年码头欠薪,你们是不是抢过这牌?”

陈默追问。

老李头突然骂了句脏话,转身往屋里走:“不知道!

滚!”

陈默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后颈有道新疤,像被什么东西划的。

回队里时,老林警正在翻旧档案。

“你看这个。”

老林警推过一张照片,1995年的码头,李大海他爹、老李头,还有所长站在一块儿,手里都攥着东西,像是铁牌的碎片。

“当年码头把头换届,规矩是‘铁牌分三家,地契共持有’。

后来李大海他爹被沉江,铁牌就落到老李头手里了。”

陈默突然想起李大海在病房的口型——像在说“表舅”。

第二天清理旧物证,陈默在仓库角落发现个黑塑料袋,印着“临江海鲜行”。

打开一看,里面是另一半铁牌,断口的锈迹和他手里的严丝合缝。

拼起来,背面刻着三个字:“码头契”。

老林警凑过来看:“这就是地契。

李大海偷船,怕是想把铁牌弄回来,给欠薪的工友换条活路。”

正说着,所长进来了,看见桌上的铁牌,脸一下子沉了。

“小陈,局里调你去户籍科,明天就报到。”

所长拿起铁牌,塞进自己口袋,“这破玩意儿,我替你交上去。”

陈默看着所长的背影,忽然明白——李大海断腿,不是意外。

那半截铁牌,是所长从李大海手里抢去的。

夜里,陈默蹲在海鲜行后墙。

听见老李头在屋里打电话:“……铁牌齐了,码头那块地,开春就能动工……放心,陈默那小子被调走了,掀不起浪。”

风从江面上卷过来,带着鱼腥味。

陈默摸了摸内袋——他早把铁牌换了,所长拿走的是块仿制品。

真正的两截铁牌,正硌在他胸口,锈迹蹭得皮肤发疼。

他知道,这事儿没完。

李大海的腿,欠薪的工友,还有这铁牌藏的秘密,总得有个说法。

陈默去户籍科报到那天,天阴沉沉的。

办公室在一楼,窗户正对着后院的墙,墙根堆着没人管的旧档案,霉味混着灰尘,呛得人嗓子痒。

他刚把东西放下,老户籍员扔过来一摞档案:“把这些补录到系统里,都是前几年的失踪人口。”

翻到第三本时,陈默停住了。

档案照片上的年轻人,眼角有块疤,和李大海的位置差不多,名字栏写着“王强”,住址是码头镇,失踪日期是1998年冬——正是李大海摔断腿的那几天。

备注栏里画着个潦草的符号,像条鱼。

陈默心里一动,摸出藏在抽屉夹层的铁牌。

鱼形轮廓和那符号重合。

中午吃饭,他绕去码头。

海鲜行门口停着辆新轿车,老李头正指挥人搬箱子,箱子上印着“大海置业”。

一个瘦高个男人在旁边记账,手腕上缠着根红绳,磨得发亮。

“张八,账算清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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