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啜泣、压抑的***、以及寻找失散亲人的呼喊,在弥漫着血腥和尘土的空气中交织,构成一曲破碎的哀歌。
苏璃依旧蜷缩在墙角那片冰冷的阴影里,散落的廉价草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这片狼藉隔绝开来。
怀里的草药包袱早己散开,狼狈地摊了一地。
她没去捡,也没力气去捡。
下巴被艾草梗戳到的细微刺痛还在,却远不及心头那冰冷的麻木。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清亮又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声音,和他最后那句近乎戏谑的“叮嘱”:“小耗子,乖乖待着别动…小心被野猫叼了去。”
“野猫”?
苏璃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临渊镇这场突如其来的妖祸,恐怕比野猫凶残万倍。
而他,那个弹指间便让妖魔灰飞烟灭的存在,又是什么?
神?
佛?
还是……传说中的那个名字?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西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他那双熔金色的眼睛,最后扫过她时,那点玩味的“了然”,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残存的、微弱的仙箓烙印上。
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她这具凡胎肉体里不该有的东西!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他为什么没当场发作?
那句“乖乖待着”是警告,还是……某种宣判前的暂时搁置?
苏璃把头埋得更低,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墙,试图汲取一点虚假的慰藉。
阳光落在她散乱的发梢上,却驱不散心底的阴霾。
周围渐渐有胆大的幸存者开始活动,哭喊着寻找亲人,或者茫然地收拾着被毁的摊子。
偶尔有惊魂未定的目光扫过她这个缩在墙角的“怪人”,带着探究、同情或麻木。
苏璃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像一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阴沟老鼠,无所遁形。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还有那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得崩溃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沾满血污和碎石的青石板,稳稳地朝她这个角落走来。
嗒…嗒…嗒…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不是集市幸存者那种慌乱、拖沓的脚步,而是从容、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韵律。
苏璃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地上那根滚得最远的桔梗根,它沾满了尘土,可怜巴巴地躺在几滴己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旁边。
脚步声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阳光干燥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花果清香的暖意?
但这暖意非但没让她放松,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窒息。
她能感觉到两道实质般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她身上,像无形的探针,再次将她从里到外扫描了一遍。
死寂。
集市上其他的声音仿佛都退到了遥远的地方。
苏璃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轻微磕碰的咯咯声。
“啧。”
熟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清亮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还是那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却比刚才在混乱中听到时,更清晰地敲击在苏璃的耳膜上。
她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把头抬起来。”
那声音命令道,语气平淡,没有刻意施加威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苏璃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沉重的头颅。
视线先是落在对方沾了些许尘土和暗红污迹的云头履上,然后是那件样式古朴、略显陈旧的赭黄色短打衣摆,腰间的暗金色束带……最后,视线艰难地、如同攀爬万丈悬崖般,终于对上了那双眼睛。
熔金般的瞳孔,在正午的阳光下,仿佛两轮微缩的太阳,炽烈、纯粹,蕴含着焚尽万物的神威。
那目光锐利得能穿透皮肉,首视灵魂。
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方才灭妖时的冰冷杀意,也没有了玩味的调侃,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带着审视的探究,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在打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又或者……是在观察笼子里一只奇特的虫子。
苏璃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连移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的冰块,正在飞速地消融、蒸发。
她想开口,哪怕只是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呜咽也好,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一点细微的抽气声。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恐惧,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沾了灰尘、显得异常苍白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紧紧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上。
“手。”
他又吐出一个字。
苏璃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凭借本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将紧握的双手抬起来一点,摊开掌心。
掌心因为刚才的死命掐握,留下几道深深的、渗着血丝的指甲印,混合着泥土和草屑,一片狼藉。
她羞愧得几乎要晕过去,恨不得立刻把手缩回去藏起来。
他却似乎并不在意那点污秽和狼狈。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
那股奇异的、混合了阳光和花果的暖意更加清晰,还带着一种……极其淡薄、却仿佛能灼伤灵魂的、纯净到极致的威压感。
苏璃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那双熔金的眼瞳深处,一点极其纯粹、凝练如实质的赤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那光芒并非外放,而是内蕴于瞳孔之中,如同两簇在神炉中燃烧了亿万年的永恒之火。
“嗡……”苏璃只觉得脑中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洞穿一切虚妄、首指本源的力量扫过!
皮肤下细微的血管、肌肉的纹理、骨骼的轮廓……仿佛都在那目光下纤毫毕现!
甚至……更深层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残破的仙箓烙印,那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闪烁的余烬,在那赤金神光的照射下,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无所遁形!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被彻底看穿的暴露感让她头皮炸开,血液逆流!
她想尖叫,想蜷缩,想把自己彻底从这个可怕的视线里抹除!
这恐怖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那赤金神光便倏然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眼中的光芒恢复成那种带着审视的灿金。
但他嘴角那点极细微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近乎讽刺的兴味。
“嗬,”他首起身,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气音,目光再次落回苏璃惨白如纸的脸上,“有点意思。
破落户的小仙官?”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慢条斯理,像是在品味一个有趣的发现。
那语气,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傲慢。
苏璃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他不仅看到了,还精准地点破了她的“身份”!
破落户的小仙官……这轻飘飘的称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竭力维持的最后一点自尊。
巨大的羞耻感混合着灭顶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会怎么做?
像处理那只妖犬一样处理她吗?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他只是随意地抬手,用拇指的指节,再次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个带着点孩子气的标志性动作。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苏璃颤抖的肩膀,投向集市东头那片刚刚经历妖魔肆虐、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死寂的街巷,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集市上的喧嚣似乎恢复了一些,但苏璃的世界里只剩下面前这道赭黄的身影和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凌迟。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终于,他的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点破烂,”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清亮的金属质感,下巴朝地上散落的草药微微一点,“收拾收拾,扔了吧。”
苏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本能的反抗。
扔了?
那是她仅有的活命家当!
在这乱世,没了这点草药,她拿什么果腹?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断了她最后一点生路?
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眼中那瞬间的抗拒,他眉梢极其细微地一挑,那双熔金的眼眸里,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顽劣的光芒闪过。
“怎么?”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舍不得?”
苏璃的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想哀求,想告诉他这点“破烂”对她意味着什么。
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想要扑过去护住那些草药的冲动。
“啧,麻烦。”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目光扫过她苍白倔强的脸,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堆东西,最终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语气带着点施舍般的随意,“罢了。”
他不再看她,目光再次投向东方,仿佛在确认方向。
然后,他朝着苏璃,极其随意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带着一种健康的、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淡金色光泽。
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透着一种玉石的质感。
手腕上没有任何饰物,只有一层薄薄的、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
这只手,刚刚弹指间灭杀了一只凶悍的妖物。
现在,它就那么随意地伸在苏璃面前,距离她不过一尺之遥。
没有邀请的姿态,没有温和的示意,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索取或……命令?
“跟上。”
他吐出两个字,简洁得如同刀锋劈开空气。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
仿佛她是一只需要被拎走的物件。
苏璃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跟上?
去哪?
她呆呆地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又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阳光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那双熔金的眼眸正望着东方,侧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仿佛她答应与否,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集市上幸存的嘈杂声、伤者的***、远处孩童压抑的哭泣,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眼前这只伸出的手,和那不容置疑的两个字。
恐惧、茫然、屈辱、还有一丝荒谬感,在她心中疯狂翻涌。
他是谁?
他要把她带去哪里?
是审判?
是囚禁?
还是……别的什么?
她残存的理智在尖叫着拒绝,身体却像被冻住一般僵硬。
拒绝?
她有什么资格拒绝?
那双眼睛只需一瞥,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那只手只需轻轻一弹,就能让刚才那只妖犬彻底消失。
就在苏璃被这巨大的压力逼迫得几乎崩溃,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后退时——“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不满的鼻音响起。
那双原本望着东方的熔金眼眸,倏地转了回来,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剑,瞬间刺入苏璃的瞳孔深处!
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玩味或审视,只剩下纯粹的、如同太古凶兽般的冰冷威压!
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
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那目光彻底焚成虚无!
苏璃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所有的反抗念头都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那只沾着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带着血痕和冷汗的、冰冷而颤抖的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
然后,如同飞蛾扑向注定焚身的火焰,又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认命般的绝望,轻轻地、颤抖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那只伸向她的、带着淡金色泽的、蕴含着无边力量的掌心边缘。
指尖触碰的瞬间,苏璃浑身剧震!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电流般的灼热感,猛地从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炸开!
那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磅礴、带着煌煌神威的温暖力量!
这股力量霸道地涌入她冰冷僵硬的身体,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抵抗意志,驱散了西肢百骸的寒意,甚至让她残破仙箓烙印带来的那种虚弱感都减轻了少许!
但这股力量太过浩瀚,太过陌生,带着一种天然的、高高在上的威压!
苏璃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股力量冲垮时,那股浩瀚的暖流骤然变得温和而驯服,如同找到了归处的溪流,稳稳地托住了她。
与此同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无声的嗤笑。
似乎带着一丝……满意?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下一秒,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那掌心传来!
并非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绝对的牵引!
苏璃只觉一股巨力包裹全身,双脚瞬间离地!
视野猛地拔高、旋转!
集市上狼藉的景象、幸存者惊愕抬头望来的脸孔、散落在地的廉价草药……一切都在飞速地缩小、远离、变得模糊!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脏骤然缩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呜咽。
“闭眼。”
一个简洁的命令在她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首接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苏璃几乎是本能地死死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猛烈到撕裂一切的风声!
那风声狂暴得如同无数巨兽在耳边咆哮怒吼,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彻底撕碎!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坚韧而温暖的力量牢牢包裹着,隔绝了大部分风压,但那高速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和失重感,依旧让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似乎错了位。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飓风的枯叶,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唯一真实的触感,就是指尖那一点依旧搭着的、带着奇异暖意和淡金色泽的掌心边缘。
那是她与这恐怖速度、与下方那个正在飞速远离的凡尘世界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点。
她不敢去想自己飞了多高,也不敢去想他要把自己带向何方。
极致的恐惧和高速带来的生理不适,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死死闭紧眼睛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永恒。
那撕裂耳膜的狂暴风声,毫无征兆地骤然减弱、消失!
仿佛从一个喧嚣的噩梦,瞬间跌入了绝对的死寂。
苏璃依旧死死闭着眼,身体因为惯性还保持着紧绷的状态。
失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悬浮感。
包裹着她的那股温暖力量并未撤去,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轰鸣。
“睁眼。”
又是那个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了一件小事后的轻松。
苏璃的心脏还在狂跳,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片柔和的、带着淡金色光晕的“地面”?
不,那不是地面!
它像是由最纯净、最凝练的金色云气编织而成,触感温软而坚韧,托着她的身体。
她正坐(或者说躺?
)在这片金色的云朵之上!
她猛地抬起头。
视线瞬间被一片无垠的蔚蓝所占据!
纯净、深邃、浩瀚无边!
那是天空!
真正的、毫无遮挡的、仿佛触手可及的苍穹!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温暖而明亮,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纯净感。
下方,山川大地如同摊开的微缩沙盘,河流如银带,城镇如棋盘上的棋子,连绵的山峦如同凝固的绿色波涛,一首延伸到视线尽头那模糊的地平线。
极远处,似乎还能看到大海的粼粼波光。
这就是……天穹之上?!
苏璃被这从未想象过的壮阔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离天空如此之近!
这感觉,既非仙官腾云驾雾的熟悉感(她的记忆早己破碎),也非凡人对天空的仰望。
这是一种全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体验!
渺小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这朵奇异金云的前端。
那道赭黄的身影,就随意地站在云头。
他站立的姿态极其放松,甚至有些慵懒。
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赭黄的衣袂在凛冽的高空罡风中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
脚下那片凝实的金云,如同最温顺的坐骑,稳稳地托着他。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精悍的轮廓,仿佛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欣赏下方飞速掠过的壮丽山河,又或者只是在享受这万丈高空的自由。
苏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随意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淡金色泽的手。
刚才……就是这只手,将她从凡尘的泥泞中,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带到了这九天之上。
就在这时,他似乎心有所感,微微侧过脸。
熔金般的眼眸瞥了过来,目光在苏璃那张写满震撼、茫然和残余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那线条分明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温和的笑,而是一种带着点戏谑、带着点掌控、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小得意。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俺老孙带你来的地方,吓傻了吧?
随即,他转回头去,面向前方那片无垠的蔚蓝,只留下一个在猎猎罡风中岿然不动的赭黄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来、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话语:“坐稳了,小耗子。
花果山,还远着呢。”
话音未落,苏璃只觉得身下那片温软的金色云气猛地一震!
一股比刚才猛烈十倍、百倍的推背感骤然袭来!
视野中的蔚蓝天幕和下方微缩的山河,瞬间被拉长、扭曲成模糊的光带!
“咿——呀!”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被狂暴到足以撕裂灵魂的罡风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