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阳光金子般泼在同福客栈大堂的榆木桌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李大嘴新研发的“金秋桂花酿”那股甜丝丝又带点微醺的香气。
阿楚正对着悬在面前一个拳头大小、缓缓旋转的银色金属球挤眉弄眼,
那小球无声地投射出一片柔和光幕,上面字符流水般滚动。“晏辰晏辰,”阿楚拖长了调子,
指尖在光幕上虚点,“快看,青柠小侦探今日份推理:大嘴叔偷藏了掌柜的桂花!
证据链完整,逻辑闭环,这届家人们都是福尔摩斯转世啊!”晏辰斜倚在柜台边,
手里把玩着一个更小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立方体,闻言抬眼,
嘴角噙着抹懒洋洋的笑意:“阿楚女士,你现在的样子,
像极了一只发现了新口味小鱼干的猫咪,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他顺手拿起柜上一朵装饰用的绢花,手腕一抖,那花便打着旋儿精准地飘落在阿楚发髻边,
“喏,奖励你的火眼金睛。”“哎呀!”阿楚夸张地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拈下绢花,
对着光幕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姿势,“宝宝们看见没?我家这位,情话技能点满,行动力爆表,
就是这送花的审美嘛……”她故意停顿,对着光幕眨了眨眼,
“还停留在‘村口二丫头上山采蘑菇’的水平!晏公子审美急需抢救!哈哈,
这位家人真相了!”铁蛋正吭哧吭哧地擦着楼梯扶手,
他那魁梧的身形干起细活来总透着一股子喜感的笨拙,
标准的东北腔调洪亮地接茬:“老板娘,这你就不懂咧!咱老板这叫‘返璞归真’,
主打一个‘土到极致就是潮’!傻妞儿,你说是不?”他扭头冲着后院方向嚷。“要得!
”清脆的川音伴着“咚咚咚”的切菜声从厨房传来,“铁憨憨你莫要扯我!
晏老板这叫‘浪漫不拘小节’,阿楚姐心里头甜得很,你懂个铲铲!”傻妞的声音带着笑。
郭芙蓉端着一碟刚炸好的金黄花生米从后院转出来,
闻言立刻加入:“Long time no see 这种情话攻击!My god!
秀才,学着点!”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正摇头晃脑背“子曰”的吕秀才。吕秀才整了整衣襟,
文绉绉地一拱手:“芙妹此言差矣。情之所至,发乎于心,形诸于外,何拘泥于形式乎?
晏兄与阿楚姑娘,实乃‘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典范也。
”他这一串“乎”、“也”下来,光幕上立刻飘过一片秀才又开始了!
之乎者也弹幕护体!求翻译!“哗擦!”白敬琪一个利落的滑步从二楼栏杆翻下,
稳稳落在大堂中央,腰间的左轮枪套被他拍得啪啪响,“吕叔,说点人话行不?
听得我脑瓜子嗡嗡的,比听我爹念经还迷糊!”“小兔崽子!说谁念经呢!
”白展堂的声音从屋顶飘下来,带着点懒洋洋的威胁,
“你爹我那叫‘盗亦有道的艺术探讨’!”莫小贝盘腿坐在大堂最高的那张桌子上,
掌心向上,一团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淡红色气劲正缓缓流转,
映得她俏丽的脸庞忽明忽暗。她头也不抬,内力激荡下声音却清晰平稳:“白大哥,
屋顶的瓦片再被你躺裂一块,这个月的工钱可不够扣了哦。
”光幕上适时飘过小贝内力收放自如!掌柜的心在滴血!求问瓦片供应商!
佟湘玉扭着腰肢从楼上下来,手里捏着个最新款的透明薄板,
陕西腔调带着精明的算计:“展堂!赶紧下来!额刚刷到这个‘同城快送’,
讲能半个时辰把李大嘴的包子送到京城!这运费……啧啧,
要是额们能把这门路搞到手……”她小眼睛滴溜溜转着,显然在打什么省钱大计。
“放着我来!”祝无双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院卷进来,
手里还拿着个插着几朵野菊花的细颈瓷瓶,动作麻利地开始擦拭离她最近的桌子。
她老公龙傲天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个带全息投影功能的高科技茶盏,
看着里面模拟的茶叶沉浮,用他那标志性的塑料粤语混合普通话慢悠悠地吐槽:“哼,
半个时辰到京城?痴线!明朝的驿马跑断腿也冇可能啦!掌柜的你系咪又俾人呃咗流量费啊?
厚礼蟹!”光幕瞬间被龙sir在线打假!塑料粤语十级学者!掌柜的捂紧钱包!
刷屏。大堂里人声鼎沸,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内力流转的微鸣、高科技设备的低嗡、七嘴八舌的拌嘴、以及光幕上永不间断的弹幕洪流,
交织成同福客栈独特的热闹乐章。正热闹着,
没人注意到大堂中央那片被阳光晒得最暖和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波纹。紧接着,光影猛地向内坍缩,
一个人影仿佛从一幅褪色的老照片里被硬生生挤了出来,踉跄两步,“咚”一声轻响,
单膝跪在了光洁的地板上。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约莫五十多岁,身形瘦削却挺拔,
穿着一身浆洗得泛旧、式样异常古旧的深灰色条纹西装,裤线笔直得能割伤人。
内里的白衬衫领口熨帖,系着一条褪色的窄领带。最惹眼的是他胸前口袋上方,
垂着一根细细的黄铜表链,末端连接着口袋里一块鼓鼓囊囊的老式怀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用廉价的发蜡固定住,露出宽阔但已刻上深深皱纹的额头。他脸色苍白,
眼神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茫然,嘴唇微微翕动,
反复念叨着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这奇异的登场方式让整个客栈陷入一片静默。
白展堂悄无声息地从屋顶翻下,像一片落叶般落在佟湘玉身边,手已下意识地护住了她。
莫小贝掌心的气劲倏地收回,目光锐利如电。白敬琪的手按在了左轮枪柄上,
吕青橙和吕青柠这对小姐妹则默契地后退半步,一个掌心微抬,
一个眼神飞快扫视着陌生人的衣着细节。李大嘴举着锅铲僵在厨房门口,
郭芙蓉下意识地抓紧了吕秀才的衣袖。祝无双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
龙傲天放下了他的高科技茶盏,挑起一边眉毛。邢捕头和燕小六不知何时蹭到了门边,
一个摸着下巴,一个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铁蛋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横移一步,
挡在了晏辰和阿楚前方,傻妞也像影子一样从厨房闪出,护在另一侧。
晏辰手中的蓝色立方体表面流光微闪,阿楚面前的直播光球则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光幕上的弹幕瞬间爆炸:卧槽!大变活人?这造型…民国穿越来的?西装好复古!
怀表!古董啊!他嘴里念叨啥?听不清!眼神不太对劲,
像丢了魂儿…那男人似乎被众人的目光刺醒,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扫过这古色古香却又处处透着“违和”高科技的大堂,
扫过众人奇装异服在他眼中,最终落在阿楚面前悬浮的光幕上。那流动的光和字,
在他迷茫而疲惫的眼中,瞬间被赋予了一种惊悚的解读。“妖…妖法?!”他失声惊叫,
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老派粤语口音。他踉跄着想要后退,手却下意识地伸进怀里,
紧紧攥住了那块怀表,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你们是何方妖孽?
此地…此地可是香港?我…我要寻我个仔!原振侠!你们把我个仔藏去边度哪里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绝望的颤音。“痴线!”龙傲天第一个反应过来,
用比他地道得多的粤语嗤笑出声,翘起的二郎腿晃了晃,“香港?呢度系大明同福客栈!
你系咪瞓懵咗睡糊涂了啊阿伯?仲有啊,乜嘢什么原振侠?听都冇听过!厚礼蟹!
”他一脸“这人脑子有坑”的表情。“就是就是!”白敬琪年轻气盛,也跟着嚷嚷,“哗擦!
老大爷,您这梦游得够远的啊!从香港梦到大明朝来了?
还带着块破铜烂铁……”他指了指对方紧握的怀表,语气带着少年人的不以为然。“敬琪!
不得无礼!”白展堂低声喝止,但眼神依旧警惕。佟湘玉躲在白展堂身后,
小声嘀咕:“额滴神呀,这又系唱的哪一出嘛?穿得怪模怪样,
开口就系妖法…额这店小利薄,可经不起吓啊!”阿楚迅速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辰微微点头,手中蓝色立方体的幽光难以察觉地亮了一瞬。阿楚深吸一口气,
脸上迅速堆起安抚性的笑容,声音放得轻柔:“这位…大叔?您别紧张,我们不是妖怪。
”“这里是同福客栈,大明七侠镇。”“您说的香港…离这儿很远很远。
”“您可能是…嗯…遇到了点意外,走错地方了。”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光幕,“您看,
这不是妖法,这叫‘全息弹幕直播’,就是…呃…很多人可以隔着很远一起看这里,
还能说话聊天。”她尽量用对方可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直播?倾计聊天?
”楚帆铁蛋和傻妞的核心数据库瞬间检索比对,
确认了这位老派绅士的身份信息眼神里的惊惧稍退,但疑惑更深,他死死盯着那光幕,
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千里传影又传音”的神通。光幕上适时飘过弹幕:破案了!
真是老港片走出来的!楚生?楚帆?!《新…》里面那个?哇!经典老派绅士!
这气质绝了!找儿子原振侠?情节对上了!大叔好可怜,
眼神让人心疼…“冇可能!”楚帆固执地摇头,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了几绺,
更添几分狼狈,他紧握着怀表的手指节都泛白了,“我明明…明明记得是在香港的码头!
风浪好大!我个仔振侠…他同我争执,他话我老土,
话我唔信他…然后…然后一道好刺眼的光…”他痛苦地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眼神空洞,
“…醒咗醒了就到咗呢个古里古怪嘅地方!一定是你们!是你们的妖法困住我!
还我个仔!”绝望和偏执再次攫住了他,他猛地指向阿楚面前的光幕,“就是它!
这面照妖镜!一定是它摄走了我个仔的魂魄!”“照妖镜?”郭芙蓉噗嗤一声乐了,“大叔,
您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这玩意儿要是照妖镜,我们这一屋子不都成妖怪了?吕青橙!
吕青柠!快过来让镜子照照,看你们俩小丫头原形是什么?”“娘!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叉腰,一脸严肃,“真相只有一个!
这位老伯是受到巨大刺激导致认知偏差!需要心理疏导!”她学着不知哪里看来的词儿。
“就是!才不是什么妖怪!”吕青橙也鼓起小脸附和,掌心下意识地聚起一点微小的气旋,
显示着她的不满。楚帆被她们一打岔,更加焦躁不安。他认定那光幕是罪魁祸首,情急之下,
竟不顾一切地朝着阿楚这边冲了过来,枯瘦的手直直抓向那悬浮的光球,
口中嘶喊着:“砸烂它!砸烂这邪物!放我个仔出来!”“小心!”晏辰眼神一凛。
铁蛋的反应快如闪电。他那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一步跨出,
钢铁般的手臂精准地一格,稳稳架住了楚帆前冲的势头,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阻住了对方,
又没伤到他分毫。“老爷子,冷静点!咱这设备金贵着呢!砸不得!
”铁蛋的东北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放开我!”楚帆被铁蛋拦住,如同撞上一堵墙,
更是急怒攻心。他拼命挣扎,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怀表。混乱中,不知是他挣扎的动作太大,
还是那老旧的怀表链子本就不堪重负,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枚黄铜怀表竟被他无意中从口袋里带了出来,脱手飞出!“我的表!”楚帆目眦欲裂,
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不管不顾,猛地低头弯腰去捞。变故陡生!
就在怀表即将坠地的瞬间,那古朴的黄铜表壳缝隙中,
骤然迸射出一片极其刺目的、扭曲的蓝白色光芒!光芒并非直线,
而是像无数狂舞的、没有实体的蛇,瞬间扭曲了周围的光线和空间。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凭空而生!“哗擦!什么鬼!”离得最近的白敬琪首当其冲。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向他的腰部,
那把威力巨大、白展堂千叮万嘱非紧急不得动用的火器——竟被那股吸力硬生生拽离了枪套,
打着旋儿飞向那片蓝白光芒的中心!“敬琪!”白展堂和佟湘玉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吸力牵引的左轮手枪在空中翻滚,
扳机护圈不知怎地磕碰到了桌角。砰——!!!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客栈的宁静!
一颗灼热的铅弹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刺鼻的硝烟,毫无征兆地脱膛而出!它的目标,
赫然正是被铁蛋护在身后、正试图关闭直播光球的阿楚!“阿楚!”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几乎停跳。那蓝色立方体在他掌心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能量脉冲瞬间激发,后发先至,险之又险地撞在子弹的侧面!铛——!
一声金属剧烈碰撞的脆响!铅弹被能量脉冲撞得偏离了毫厘,带着灼热的气流,
擦着阿楚飞扬的发梢呼啸而过,“噗”地一声闷响,深深嵌入了她身后厚实的榆木柱子里,
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焦黑小洞。木屑纷飞。阿楚只觉得脸颊被灼热的气浪燎过,
几根发丝瞬间焦黄卷曲。她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刚才那死亡擦肩的瞬间让她的呼吸都停滞了。静默。比楚帆出现时更彻底的静默笼罩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