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幽灵画家
画室的石膏像在月光里泛着冷白,林默默的指甲抠进画架边缘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穿过木头。
“操。”
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插着半截调色刀,刀柄缠着她惯用的亚麻布——但没有血,伤口处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像被雨水晕开的水彩。
落地镜里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画具和那具趴在画纸上的躯体。深棕色卷发浸在打翻的松节油里,右手还攥着支没盖笔帽的炭笔,笔尖在空白画布上划出半道扭曲的弧线。
“***?”
林默默飘到镜前,鼻尖几乎贴上玻璃
“我他妈画了十五年画,握笔姿势能这么丑?”
画架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是备注“江野”的号码。她冲过去想接,指尖却径直穿过机身,***像隔着层水,闷得让人烦躁。
门被猛地踹开,带着一身酒气的江野撞进来,踉跄着扶住画架。他刚要骂“***锁门”,目光扫过地面时,整个人突然僵住。
“默儿”
他抹了把脸,钛白颜料混着冷汗淌下来。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太熟悉了——深棕卷发,洗得发白的画家围裙,甚至脚边那支断了尖的炭笔,都是他昨天还见她用过的。
“别吓我……”江野的声音发飘,他踉跄着跪下去,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却像没知觉。手指抖得像筛糠,试探着伸向她的颈侧,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猛地缩回——那触感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林默默!”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醒醒!跟你说话呢!我带了上次你要的那款松节油……”
话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她胸口那截调色刀,看见围裙上晕开的深色污渍,那不是颜料,是早已凝固的血。
“不……不可能……”江野的手捂住嘴,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他猛地趴下去,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却听不见任何心跳,只有画室里挂钟滴答作响,敲得人心脏生疼。
“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崩溃的嘶吼,像被人剜了心。拳头狠狠砸在地板上,血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林默默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针穿透灵魂。她低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手背上,竟清清楚楚映出了他的血痕,像道滚烫的烙印。
“江野?”她下意识开口。
江野猛地抬头。
他看见空气里似乎有团模糊的影子,而那道血痕正顺着影子的手腕往上爬,在虚空里勾勒出半个人形。他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那轮廓,像极了林墨。
“谁?”他声音发颤,不是恐惧,是难以置信的惊惶,“谁在说话?”
林默默试着挥了挥手。江野的目光精准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眼角那道疤因震惊而绷得笔直。
“你看得见我?”林默默的声音里带着错愕,还有一丝死灰里冒出的火星。
江野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血痕,突然抓起脚边那支银灰色钢笔——那是林默默上周送他的,笔帽上还刻着她画的小太阳。他攥得太用力,笔帽裂开,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笔身往下淌,滴在她的手背上,也滴在那团影子上。
“是你……真的是你……”江野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混着血和颜料在脸上冲出两道痕,“你到底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画室角落的落地灯闪了闪,灭了。月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地上割出一道道亮纹。林墨飘到自己的遗作前——那幅没完成的夜景,灰蓝色的城市上空,她原本打算画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我不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了冰的恨。她指向画布右下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的手印,指节分明,绝不是她的。
江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噌”地一声点燃。火苗在他指间剧烈颤抖,映着他通红的眼睛。他没看林默默,只是将打火机狠狠按向那幅画的边缘。
帆布被点燃的瞬间,橘红色火焰里突然浮现出一只手的影子,五指张开,死死按在画布中央。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纹路往下淌,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墨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清了,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细巧的银戒指,内侧刻着个“晴”字——那是她去年亲手给苏晴做的生日礼物。
江野猛地掐灭打火机,转身盯着那团越来越清晰的影子,眼底的崩溃和悲伤被一种冰冷的狠厉取代。
“说。”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