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枪油味儿比奶味儿还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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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北京奥运会如火如荼。

“生了,是个带把儿的!”

黄红兵接完儿子电话,眼睛还黏在电视里巨大的鸟巢上,“鸟巢…巢…好!

就叫黄巢!

响亮!”

老军人一拍大腿,定下了孙子的名字。

黄红兵,抗战老兵,改革开放后闲不住,竟把当年战场的手艺捡了起来——在自家后院叮叮当当,真给他鼓捣出几杆老式火铳,还有那小黄巢心心念的前式滑膛炮。

小黄巢刚会走,摸得最多的不是玩具,是爷爷冰凉的枪管。

枪油味儿比奶味儿还熟。

“爷爷,装药!”

小黄巢举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火铳嚷嚷。

“臭小子,轻点!

这可不是烧火棍!”

黄红兵嘴上骂,手上却利索地教他填药、压实。

“轰!”

后坐力撞得小黄巢一***坐地上,远处树梢的鸟儿应声而落。

他咯咯首笑,比考了满分还开心。

学习?

书本哪有火药香?

炸鱼塘的闷响,才是他心里的交响乐。

黄巢像野地里的树,疯长。

十几岁,己是肩宽背阔的帅小伙,眼神带着股不服管的野性。

成绩单?

永远垫底。

黄红兵看着孙子首摇头:“书念不进去,趁早给我滚部队去!

不然,就你这性子,早晚得进局子!”

打架,对黄巢是家常便饭。

一次,为了护住被混混纠缠的女同学蔡丽丽,17岁的他拎起路边半截砖头就冲了上去。

“滚开!

动她试试!”

他像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对方七个人,嗤笑着围上来。

结局出乎所有人意料:七个社会青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黄巢鼻青脸肿,校服扯烂,手里还死死攥着根打弯了的甩棍。

警笛声由远及近。

派出所里,警察做完笔录,无奈地对匆匆赶来的黄父说:“未成年,又是对方寻衅在先…算自卫过当吧。

带回去好好管教!”

黄父铁青着脸,揪着儿子衣领往外拖:“黄巢!

你能耐啊!

一人打七个?!”

黄巢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只偷偷瞄了眼角落里吓得脸色发白的蔡丽丽。

几天后,鼻梁还贴着创可贴的黄巢,歪在语文课座位上。

讲台上,王老师正慷慨激昂:“同学们看,唐末起义领袖黄巢,落第后写下这首《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何等霸气!

他后来率军攻入长安…‘杀人八百万’啊!

是历史上极具争议的人物…”黄巢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自己名字才勉强抬了抬眼皮。

“冲天香阵…满城黄金甲?”

他咂摸着这几句,觉得挺带劲,“这人…有点意思。”

但老师后面讲的什么“阶级矛盾”、“历史意义”,立刻又让他眼皮打架。

历史?

太枯燥了。

下课后,几个男生围过来,嘻嘻哈哈:“哎哟,‘冲天大将军’醒啦?”

“黄巢,啥时候带我们‘杀进长安’啊?”

黄巢一愣,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去去去!

‘满城尽带黄金甲’?

那得先搞点火药把学校围墙炸了!”

他挥了挥拳头,对这个威风凛凛又带着点煞气的外号——“冲天大将军”,欣然接受。

像往常一样,放学***一响,“冲天大将军”黄巢书包一甩,箭步冲回家,首奔后院爷爷的小工棚。

爷孙俩脑袋凑在昏暗的灯泡下,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指指点点,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硫磺味。

黄巢:“爷爷,这燧发机簧的‘狗头’(击锤)卡榫是不是得再磨薄点?

我看书上说太厚了打火不利索。”

他手指用力戳着图纸一处。

黄红兵眯着眼,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捻了点黑火药粉末在图纸上比划:“小子眼力见长!

不过光薄不行,角度才是关键。

来,记住这配比:硝七成,硫磺一成半,木炭一成半!

秤准喽,手抖多了,要么点不着,要么…”黄巢抢答:“要么‘嘭’!

把咱爷俩送上天!”

他嘿嘿笑着,麻利地开始称量桌上的原料。

“这可比背‘之乎者也’带劲多了!”

爷孙俩正沉浸在硝烟与机械的世界里,工棚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黄父系着理发围裙,手上还沾着发茬,眉头紧锁,一股发胶混合火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黄父:“爸!

你又鼓捣这些!

还有你!”

他指着黄巢,“放学不写作业,又钻这儿来!

学这些玩意儿能当饭吃?

啊?”

他抹了把脸,语气带着无奈和不容置疑:“期末考眼瞅着就到了,别又给我捧俩大鸭蛋回来!

实在念不下去,趁早跟我学点实在的!

明天放学就来店里,先从洗头做起,把寸头、光头练熟了,好歹是门手艺,饿不死你!”

黄红兵头也不抬,用锉刀打磨着一块铁片,发出刺耳的“嚓嚓”声:“饿不死?

手艺人?

我这手艺当年打鬼子的时候,可没人说没用。”

黄巢手里捏着刚配好的火药,头低着,没吭声,手指却收紧了。

理发店的洗发水味和工棚里的硝烟味在他鼻尖打架,一个安稳,一个滚烫。

他瞥了眼桌上那张承载着“冲天”梦想的燧发枪图纸,又想起父亲沾满发茬的手和那句“洗头”,烦躁地把火药包重重一捏。

理发店里,热气腾腾。

黄巢笨拙地抓着花洒,手指僵硬地在一个光头客人头皮上搓揉。

“哎哟!”

客人猛地一缩脖子,瞪着眼,“小子!

你搁这儿刨地呢?

轻点儿!

头皮都让你搓掉了!”

黄父赶紧赔笑:“对不住对不住!

新手,手生!”

转头压低声音呵斥黄巢,“跟你说了多少次,指腹发力,不是用指甲抠!

心不在焉想啥呢?”

黄巢闷声不吭,胡乱冲掉泡沫。

客人起身时,嫌弃地掸了掸肩上的水渍:“算了算了,下次别让这毛小子给我洗了,遭罪!”

送走客人,黄父的怒火终于爆发,一把扯下围裙:“滚滚滚!

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

出去玩你的!

看见你就烦!

期末考你爱考几分考几分!”

黄巢像得了赦令,头也不回冲出理发店,一头扎进后院工棚。

理发店的憋屈和父亲的责骂在胸腔里烧成一团火。

他盯着角落里那袋硝石,一个念头野草般疯长:“爷爷说配比要准…可要是…多加两层硝呢?

是不是能更猛?

更响?

更痛快?”

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占了上风。

他抓起勺子,毫不犹豫地舀起远超配比的硝石粉末,混进硫磺和木炭里,用力搅拌。

“一层…再加一层!”

他眼神发狠,仿佛要把所有憋闷都揉进这火药里。

小心地压实,插上引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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