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二手市场买回一个旧木匣,从此身后多了一道孩童般的影子。深夜水珠滴落脸颊,
衣柜里传来指甲刮擦声,那道影子却总在她崩溃时依偎过来。
直到她看见母亲病容的照片——当年推开她的枯瘦手臂,原来藏着变形的关节。“妈,
你当年是怕冻着我吗?”她对着空气嘶喊。灯光骤暗,那道影子突然拉长成女人轮廓,
枯枝般的手臂裹挟寒气抱向她:“晚晚…妈妈太冷了…不是不要你…”鬼影消散后,
她总在午夜抚摸自己发烫的泪痕——那里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苏晚关上电脑时,
颈椎发出一连串“咔哒”轻响,像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窗外,
城市的霓虹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在出租屋斑驳的墙面上涂抹出一片片模糊而疲惫的光晕。
凌晨十二点十七分。她揉着酸涩到发胀的眼球,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厨房。冰箱门被拉开,
惨白的光线猛地泼洒出来,刺得她眯起眼。她摸索着去拿水壶,
冰凉的塑料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低眼。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又被瞬间抽空,只留下刺骨的冰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厨房油腻的瓷砖地面上,她的影子被冰箱的光拉得又细又长,带着熬夜后特有的疲惫佝偻。
但紧贴着她影子的脚跟处,多了一小团。
一小团模糊的、边缘微微摇曳的、孩童蜷缩般的黑影。像一个迷路后,
怯生生抓住大人衣角的孩子。“哐当!”水壶脱手砸在地上,残余的冷水泼溅出来,
浸透了她单薄的棉袜,冰冷刺骨。苏晚猛地转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堆着杂物和没洗锅碗的狭窄厨房。
老旧的冰箱压缩机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是这死寂里唯一的声音。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
再次低下头。那团小小的影子,还在。它似乎被她的动作惊扰,微微瑟缩了一下,
但依旧固执地贴着她的影子脚跟,带着一种无声的、湿漉漉的依恋。不是眼花。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冰箱门,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瓷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直钻骨髓。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抖得厉害,
手指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解锁。报警?说什么?说她的影子成精了?
还是说自己精神失常?屏幕幽光照亮她惨白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最终,
她只是把手机死死攥在手里,像握着一块毫无用处的护身符。
细碎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耳朵,像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一下下地刮着。
声音来自卧室的衣柜。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着,
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苏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屏住呼吸,
像一尊石雕般靠在冰箱上,连眼珠都不敢转动。衣柜里的刮擦声持续着,像一只无形的手,
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摩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那声音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苏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丝的刹那——“嗒。”一滴冰冷的水珠,
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苏晚触电般猛地抬头。厨房顶灯那廉价的塑料灯罩上,
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痕。天花板也干燥得发白。
但那冰冷黏腻的触感还清晰地停留在皮肤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的潮湿气息,
仿佛来自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离了厨房,冲进狭小的卧室,
反手“砰”地锁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黑暗中,她死死盯着紧闭的衣柜门。
那里一片死寂。她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只能驱散一小片黑暗。
她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心脏猛地一沉。灯光下,她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地板上。
而在那影子的边缘,那一小团蜷缩的黑影,如影随形,也出现在了卧室里。
它安静地待在她的影子旁边,像一个沉默的、无法摆脱的幽灵。一连三天,
这诡异的影子成了苏晚挥之不去的噩梦。它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只在她独处时出现,
紧紧贴附。恐惧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睡眠和理智。黑眼圈像两团化不开的墨渍,
沉甸甸地挂在眼下。工作时,一个简单的Excel表格能让她盯着屏幕愣神半天,
同事叫了她两声才茫然抬头。地铁上,一个小孩无意间蹭到她的腿,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所有的诡异都指向那个源头——三天前,她从城西那个鱼龙混杂的旧货市场淘回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旧木匣子。深棕色的漆面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木纹,
边角磨损得厉害,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陈年药草、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沉闷气味。
当时那个胡子拉碴的摊主叼着烟,眼皮都没抬:“老物件,家里翻出来的,给钱就卖。
”苏晚鬼使神差地花二十块钱买了回来。她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那匣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在记忆深处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见过。买回来后,
她随手把匣子放在了堆满杂物的书桌一角,再没碰过。直到影子出现,
她才猛地将这两者联系起来。“是它……”苏晚盯着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旧木匣,
像盯着一个潘多拉魔盒。恐惧之外,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涌了上来。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旧匣子就能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她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书桌前,
一把抓起那个木匣!匣子入手冰凉沉重。她咬着牙,手指抠住匣盖边缘的铜合页,用力一掀!
“吱呀——”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旧药味和尘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匣子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积尘铺在底部。苏晚愣住了。
没有预想中的符咒、骨头或者什么可怕的信物。只有一片空荡的沉寂。她不甘心,伸手进去,
指尖在粗糙的匣子内壁摸索。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指突然在匣子内壁靠近底部的一个角落里,触到一点极其微小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她眯起眼仔细看去。那是一行用极细的刻刀或者指甲之类的东西,
深深划进去的、歪歪扭扭的小字:“妈妈抱抱晚晚,不冷。”字迹稚嫩笨拙,
像是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晚晚……”苏晚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这是她的小名。
只有她去世多年的母亲会这么叫她。
匣子里刻着“晚晚”……那个贴着她的、孩童般的影子……一个模糊得几乎消散的画面,
毫无征兆地撞进她的脑海: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是老房子的门槛。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印着小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扎着两个乱糟糟的羊角辫,
正朝着一个背光站着的、瘦高的女人伸出两只小小的手臂,带着哭腔,
一遍一遍地喊:“妈妈…抱抱晚晚…抱抱晚晚…冷…”那女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只能看到一种疲惫到极致的轮廓。她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弯下腰,反而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
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用一种极其沙哑、混合着痛苦和难以言喻的烦躁的声音低吼道:“别碰我!冷!离我远点!
”小女孩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小脸上写满了无措和受伤。那股被拒绝的寒意,
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瞬间攫住了此刻的苏晚,让她如坠冰窟。她记起来了!
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病逝了。
死于一种当时无法治愈的血液病,或者叫“血癌”。最后的几个月,母亲变得极其畏寒,
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要裹着厚厚的棉袄。她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脾气也变得反复无常,
暴躁易怒。她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拒绝任何人靠近,尤其是不让小小的苏晚靠近。
苏晚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母亲那双曾经温柔的手,变得像枯树枝一样,又冷又硬,
每次推开她时,都带着一种令她心碎的力道和…难以言喻的厌恶。“别碰我…冷…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