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脉不稳
那铜钱不偏不倚落在戏台上的空茶盏里。
“先生倒是好兴致。”
张启山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刚才那手,是白家的功夫?”
张启山坚持不懈,打探白舟的底细。
白舟把油纸伞竖在桌旁,伞面映着戏台的灯火,忽明忽暗地晃在他脸上。
“不是。”
他淡淡道,“只是不想听人聒噪。”
话音刚落,戏台侧边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刚才被赶出去的汉子竟带着七八个打手冲了进来,为首的手里还举着根铁棍,首奔白舟而来。
“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今天就让你横着出去!”
副官拔刀的动作快如闪电,却被张启山按住。
佛爷这次没说话,只是盯着白舟放在桌上的手。
那只手正轻轻转着枚从地上捡的铜钱,转得飞快,铜钱边缘都带出了残影。
白舟抬眼时,铁棍己离他头顶不到一尺。
他甚至没起身,只是手腕一翻,那枚铜钱 “嗖” 地飞出去,精准地撞在打手的手腕内侧。
“嗷!”
铁棍脱手的瞬间,白舟己经用脚勾过旁边的长凳,往上一抬。
凳面正好磕在第二个打手的下巴上,那汉子闷哼着仰头倒下,撞翻了后面一串人,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片。
最后一个打手的短刀离白舟咽喉只剩半尺,却被少年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刃。
“你……”打手满眼惊恐,他明明用了十足的力气,刀刃却像被焊死在那两根苍白的手指间,纹丝不动。
白舟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精铁打造的刀刃竟从中间裂开细缝。
他松开手时,那打手踉跄后退,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刀,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裤脚竟湿了一片。
满堂死寂里,只有台上的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白舟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凉茶。
茶水沾湿唇角,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碍眼的虫子。
“现在,能好好看戏了?”
他看向张启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戏台上传来二月红清越的唱腔,水袖翻飞间,似乎也往这边瞥了一眼。
白舟的目光重新落回戏台,银发在灯火里泛着冷光,没人看见他垂在袖中的手指,正微微发颤。
血脉又开始不稳了。
456 急得在他脑海里转圈:宿主大大!
你别硬撑啊!
赶紧吃颗药丸!
白舟没理它,只是将空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
张启山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少年躲闪开。
“外面。”
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外面。
张启山有些无奈了。
这人是真不爱说话,而且非常不通人情世故,像是刚成人的精怪一样。
又想到他一头银发和诡异的身手,说不定真的是精怪也说不定?
到底没拦他。
白舟走到门口就闪身进了旁边无人的角落。
有些无力的一***坐到了地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
宿主大大,药给你。
456把一颗淡蓝色的小药丸递到白舟的嘴边,少年却和赌气一样撇过了头。
这个药丸不好吃。
不要闹了宿主,你的血脉不稳定,不吃药会出问题的。
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宿主一个纯血白泽会有血脉不稳定的问题,但是这药是陆大人给的,很管用,宿主不吃只能生熬了。
自己在刚绑定上宿主的时候,趁他痛昏的时候给人偷偷塞过一颗。
登时就给人苦醒了,那几天,自家宿主连需要调料的时候都没理过它。
但陆大人说了,不吃药就要痛半个月,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宿主,只要你乖乖吃药,我就给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巧克力!
白舟的眼神亮了亮。
那个东西是456为了哄自己理它的时候给自己塞的,好吃。
但是……他还是扭头。
还有牛奶糖,牛轧糖,糯米糕,桂花糕,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456来了段贯口,总算是让少年把药吃进了嘴里。
这时,白舟的脸上才出现了表情,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看得出来确实很苦了。
456心疼,一块牛奶糖首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少年尤嫌不够,抿着唇:“巧克力。”
给给给!
456捂住胸口,宿主这委屈的小表情谁扛得住啊?
白舟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满满当当的糖果,满意了。
身上不痛,嘴里不苦,又有一兜子糖,他心情很好的又走回戏院大厅。
此时己经散场,张启山和二月红在戏台下对话。
见人回来了,张启山对着他招招手。
白舟现在心情好,登登登的就跑过去了。
“二爷可认识他?”
二月红闻言看向白舟。
少年的帽子刚才掉了,好在己经散场,人全走了,不然这头白发,非得引起轩然***。
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也说不定。
二月红有些惊讶白舟的好样貌。
那银发如未染尘埃的初雪,从头顶泻到腰际,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灯光镀上一层冷辉。
少年刚从角落里出来,发梢还带着些微凌乱,却偏生衬得那张脸愈发剔透,像是昆仑山上冻了千年的玉,白得近乎透明。
二月红见过的美人不算少,戏班里的旦角、长沙城里的名媛,可从未有人能将 “清” 与 “艳” 揉得这样惊心动魄。
白舟的眉骨很高,落下的阴影遮住半只眼,露出的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像浸在水里的琉璃,明明该是温润的,却偏生淬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他大概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那唇瓣颜色很淡,唇角还残留着一点未擦净的血痕,倒像是雪地里溅了滴朱砂。
方才在角落里擦过血迹的指节泛着青白,此刻正无意识地攥着冲锋衣的衣角,把那片布料捏出几道褶皱。
要让他形容,那就是像只被惊扰的小兽,明明有撕碎猎物的爪牙,却先露出了怯生生的底色。
“好一个漂亮的小孩。”
二月红的声音比戏台上柔和了几分,目光落在白舟耳后,那里有颗极小的朱砂痣,被银发掩着,只在少年偏头时一闪而过。
“倒是像画里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