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九，青阳县衙的一名捕快。
说得好听是捕快，其实就是个成天在大街上溜达，顺便帮帮张户找猪，替李寡妇赶赶鸡的闲人。 一个月二两银子，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我的人生理想很简单，混到三岁，攒点钱，娶个不漂亮也不难看的婆婆，再生两个娃，这辈子就齐活了。
至于什么匡扶正义，为民除害，那是意戏文里共有的玩儿。我重建安安稳稳地混日子。
可惜，老天爷似乎总想给我这个摊子死水里扔几块石头。
这天夜里，大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我正和两个好兄弟，石大壮和侯三人在值房里摔石子，谁输了谁去衙门后院的茅房，就听到“砰砰砰”的砸门声。
石大壮那花岗岩脑袋“咚”地一声磕在了甜点上，睡得正香。他块头大，一个人能顶我两个，就是脑子不太好用，一根筋。
侯三瘦得像只猴，正摊根鸡腿啃得满嘴是油。他腿脚快，消息灵通，就是嘴巴漏风，不能藏事。
“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呢？”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外面没人来，就剩下砸门声，一声比一声急。
“九哥，不会是……闹鬼吧？”侯三缩了缩脖子，把鸡腿骨头都吓掉了。
“鬼个屁。”我蹬了一脚还在打呼的石大壮，“大壮，醒醒，去开门。”
石大壮“狮子”地一下坐起来，抹了把哈喇子，瓮声瓮气地问：“九哥，谁输了？”
“你输了，快去！”
石大壮哦了一声，顶着个鸡窝头，迷迷糊糊地就去开门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雨水夹着风冷灌了进来。门口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家丁，脸色煞白，抖得跟筛糠似的。
“捕……捕快大爷，死……死人了！”
我头皮一麻。得，今晚别想睡了。
死的是城里最大的绸缎庄长，王富贵。那个胖子富得流油，小妾都娶了三房。
我们跟着那家丁跑到王家大宅，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脑仁痛。
王家大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夫人哦不，死的是她亲老公。她指着后院一间独立的小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们老爷子，就在……就在书房里……门从里面反锁了，怎么叫没人应，窗户也关得死的……后来……后来我们就看到……窗户纸上……有血手印啊！”
我抬头一看，那二楼书房的窗户上，果然隐约约了个血红的手印，在风雨中眺望瘆人。
“九哥，这……这不就是密室杀人吗？”侯三兴奋得两眼放光，跟听评书似的。
我一下子白了他。
“大壮，撞门。”
石大壮应了一声，后退了一声，跟发疯的公牛一样，“”地一下就撞到了上去。那上面的楠木门连门框都轰的差点飞了。
门一开，一股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富贵趴在书桌上，背后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了地。他身下的名贵波斯地面，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我进去了，侯三和大壮跟着我。
“九哥，你看！”侯三指着门后面。
门闩，确实是严丝合缝地从里面插上的。
我又走到窗边，看见也是从里面用插销锁死的。
一个从内部完全锁死的房间，死者背后中刀。
“鬼……一定是那个索命的冤鬼！”王大夫人突然尖叫起来，“前几天就有人说，在我们宅子附近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鬼……说……说是来找老爷索命的！”
院子里的家丁丫鬟们一听，个个吓得脸色发白，交头接耳。
我不理会这些，走到旁边，蹲下。
王富贵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想要看到多么可怕的东西。
我伸手探探了他的鼻息，身躯凉透了。
我捏穿匕首的中指，挥晃了晃，纹丝不动。这一刀，又准又狠，直接刺了心脏。
“侯三，去把仵作叫来。”
“好嘞！”
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书房里很整洁，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桌面的茶杯还是温热的，旁边的香炉里，熏香刚刚燃尽。
一切一切都透着诡异。
凶手是怎么在不破坏门窗的情况下杀了人，又是怎么在反锁的房间里消失的？
难道，真有鬼？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了。我陈九要是信鬼，早就饿死了。
我的目光，占据了地上的一滩水渍。
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柜台底下。
很奇怪。按理说，我们是第一批进来的人，外面的雨那么大，我们脚上都带着水。不过一幅水渍，却是从书桌底下渗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图示石大壮把尸体先挪开。
石大壮力气大，跟拎小鸡似的把王富贵那二百斤的尸体给搬开。
我趴在下面，仔细查看书桌底下。
桌子底下，空空如也。
但是，当下面被掀开一个角的时候，我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辫子极细极细的，几乎与另一侧融资的，透明丝线。丝线的一头，系在桌腿上，另一头，通向……墙角的书柜。
我站起来，走到书柜前。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式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
我伸出手，在书柜的夹缝里摸索着。
很快，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把它抽出来了。
那是一根辫子，长约三寸的，绣花针。
针尖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