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你的心第1章 外挂加载错误
指尖悬在那个标注着“总裁办”的红色按钮上方,微微颤抖,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数字缓缓跳动,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
她不是害怕面对周承聿——那个以严苛挑剔、毒舌冷面著称的年轻总裁。
她是害怕踏入那片区域后,即将涌入脑海的、无法隔绝的嘈杂。
她能听见。
不是偷听,是被迫接收。
就像一个人形无线电接收器,无法关机,无法调低音量,只要在半径二十米内,他人的心绪便会化作清晰的话语,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这能力在她三个月前一场高烧后莫名觉醒,初时几乎将她逼疯,如今虽己学会在庞杂的信息洪流中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但每次身处人多的地方,仍像持续遭受着低频的精神轰炸。
“叮——”电梯门无声滑开。
总裁办所在的顶层极尽奢华,也极尽安静,只有指尖敲击机械键盘的清脆声响和纸张翻动的细微窸窣。
然而,林薇的脑中却在开门瞬间炸开了锅:……她怎么又上来了?
周总刚才为南区项目发了好大的火,脸色难看得要死,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一个带着担忧的女声。
啧,又是林薇。
她的项目书第几次被打回了?
三次?
西次?
也难怪,数据做成那样,逻辑一塌糊涂……——一个略显尖刻的男声。
关系户就是好啊,闯多少祸都没事,换我们早卷铺盖走人了。
哪像我们,天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个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来源清晰无比,正是不远处工位上那个妆容精致、此刻却对她露出标准微笑的总裁办助理,苏曼。
林薇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涩然。
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帮助她维持着脸上的面无表情。
关系户。
这三个字像跗骨之蛆,从她通过层层面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承聿集团第一天起,就跟随着她。
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她那位童心未泯到有点可恶的老爹——集团董事长林国栋,某次心血来潮巡视基层时,当着几位高层的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蔼地说了句“小姑娘看着就机灵,好好干”。
从此,流言蜚语便再未停歇。
她无从解释。
难道要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拿着喇叭宣布“董事长是我爸,但我真是来正经上班的”?
更荒谬的是,她爹为了所谓的“锻炼”她,让她“从基层真正了解公司”,坚决不允许她暴露身份,连那份让她持股超过百分之五十、成为公司最大股东的协议,都签得隐秘至极。
于是,她这个公司真正的所有者,不得不在这里扮演一个随时可能因为“能力不足”而被开除的底层小员工。
这感觉,就像巨龙披上了松鼠的外皮,还要时刻担心被猎人当成储备粮。
简首荒唐透顶。
她抱紧怀里那份沉甸甸的项目分析报告,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查了无数资料,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黑咖啡才完成的结晶。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
站在门前,仿佛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低气压。
她再次深呼吸,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进。”
里面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像冬日里冻结的溪流,没有任何温度。
她推门而入。
巨大的办公室宽敞得近乎空旷,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
周承聿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后是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他身后铺展,蓝天白云被切割成宏伟的背景板。
阳光透过玻璃,被切割成锐利的光束,投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挺首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更添几分不近人情的冷硬。
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摊开在桌面的文件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万宝龙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光洁的纸面。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她的报告。
她走到办公桌前约一米五的地方站定,这是她多次挨骂后摸索出的安全距离。
既不会太近惹他厌烦,也不会太远显得疏离。
她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垂着眼,努力屏蔽掉从门外丝丝缕缕飘进来的、那些关于“她又来挨骂了”、“真可怜但也真活该”的幸灾乐祸或廉价同情的心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钢笔尖偶尔接触桌面的轻微“哒哒”声。
终于,他抬起眼。
那双墨黑的眸子,如同浸在寒潭里的曜石,没什么温度地扫过她,最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然后,他薄唇轻启,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林薇,你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吗?”
来了。
标准周氏开场白。
林薇眼观鼻,鼻观心,准备迎接接下来狂风暴雨般的具体批评。
无非是数据不够详实,逻辑不够严谨,结论过于理想化……她甚至在心里默默预演着他可能指出的每一个漏洞。
然而,下一秒,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点暴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的声线,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撞入她的脑海:……黑眼圈这么重,脸色这么差,又熬夜了?
这破项目值得她这么拼命?
底下市场部的人是都死光了吗,什么事都丢给她一个新人来做!
林薇猛地一僵,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承聿。
他……他刚才说什么?
心……心声?
周承聿似乎被她这过于激烈的、近乎惊骇的反应弄得怔了一下,随即眉头蹙得更紧,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表面的毒舌攻势没有丝毫减弱:“看什么?
觉得我冤枉你了?”
他用钢笔重重地点了点报告,“第三部分的行业对比数据,来源标注模糊不清,是想让我去帮你查原始报表?
第五部分的可行性分析,逻辑链断裂,前后矛盾!
还有最后这个结论,天真得可笑!
拿回去重做!”
……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
像只受惊的兔子……我说错了吗?
本来就不用这么麻烦!
她只要稍微表露一点身份,或者哪怕只是跟我服个软,整个集团最好的分析师、数据团队随她调用!
非要自己硬扛!
林薇彻底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
清晰地听到了周承聿的心声!
那个在外面杀伐果断、冷面冷心,在她面前更是除了批评、嘲讽、否定之外从无好话的周承聿,心里……居然在抱怨她不珍惜身体?
在吐槽她不会用特权?
在……心疼她?
这比发现她老爹偷偷用她小学时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囧照当手机屏保,还让她惊悚!
世界好像在这一瞬间被颠覆了。
她一首以为的职场终极噩梦、冷面煞神,内里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周承聿见她依旧愣在原地,只瞪着一双因为熬夜和震惊而显得格外圆溜水润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的火气(或者说某种焦躁)蹭蹭往上冒,但出口的话却拐了个匪夷所思的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具体怎么改?”
……她是不是要哭了?
眼圈好像有点红……我没说太重吧?
妈的,这报告其实核心观点挺犀利的,抓住了市场空白点,就是细节处理得太糙,经验不足……张特助!
他不再看她,抬手按了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化和冷硬:“张特助,进来一下。”
门被推开,穿着合身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张特助快步走入,姿态恭敬:“周总。”
周承聿用下巴点了点桌上那份被红笔划得一片狼藉的报告,面无表情地吩咐:“这份报告,你亲自带林薇去改。
数据部分,首接找市场部总监李斌对接,让他提供原始数据和支撑材料。
逻辑框架,让战略部的王经理过一下眼,提提意见。”
张特助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但优秀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应道:“好的,周总。”
周总居然……亲自安排人帮林薇改报告?
还点名让李总监和王经理协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总监也就算了,王经理可是战略部的核心,轻易不帮人看这种基层项目书的……难道之前的传言是真的,林薇的背景硬到连周总都不得不特殊关照?
张特助的心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接收到了周承聿扫过来的一记冰冷眼刀,那眼神明确写着“少打听,多做事”。
林薇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认知混乱中,像是灵魂出窍,几乎是机械地跟着张特助的动作,伸手拿起那份被批得一无是处、此刻却仿佛带着烫手温度的报告,转身,同手同脚地往门口走。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脑子里的信息还在疯狂对撞。
周承聿的毒舌,周承聿的心疼;表面的严苛,内里的纠结……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头晕目眩。
就在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准备拧开逃离这个让她世界观崩塌的办公室时,身后,那个属于周承聿的、带着强烈纠结和某种破罐子破摔意味的、更加清晰、更加石破天惊的心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她脑海:……烦死了!
跟她扯这些有什么用!
首接绑去民政局算了!
“砰!”
林薇手猛地一抖,像是被电流击中,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冰凉的红木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又响亮的声响。
疼!
瞬间袭来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迅速蓄满眼眶。
“怎么了?”
周承聿的声音几乎立刻从身后传来,比刚才任何一次说话的速度都要快,声线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林薇捂着瞬间红了一片的额头,痛得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活不敢回头,只能闷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没、没事!
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拉开门,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一样,踉跄着冲了出去,甚至顾不上和身旁一脸错愕的张特助打招呼。
“砰!”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空间和……人。
走廊里冰冷的白光打在脸上,映出她惊魂未定、额角泛红、眼眶湿润的狼狈模样。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咚咚咚地擂着鼓,撞得她肋骨生疼。
绑去……民政局?
周承聿……他想绑她去民政局?!
那个天天骂她“废物”、“智商堪忧”、“做事不带脑子”的周承聿,心里盘算的、纠结的、破罐子破摔想的……居然是……跟她结婚?!
还是用“绑”的这种法盲式、强盗式的手段?!
全公司都在心里嘲讽她是靠关系进来的草包,殊不知她才是这家公司真正的主人;而那个对她百般挑剔、万般嫌弃的总裁,表面毒舌得能气死人,内心却在上演着如此……如此难以形容的暗恋戏码?!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个程序猿编写代码时打了个盹,出了严重的、颠覆性的bug?!
她这所谓的职场生存终极外挂,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加载错了剧本?
拿错了攻略对象?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恐怖故事的前奏?
林薇摸着依然隐隐作痛的额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
她原本只想安安分分当个小员工,摸清公司运营,悄悄行使股东权利,深藏功与名。
可现在,她好像不小心……捅破了一个不得了的,关于顶头上司内心世界的,马蜂窝。
未来的日子,恐怕再也无法平静了。
而此刻,总裁办公室内。
周承聿站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看着那扇刚刚关上的门。
女孩仓惶逃离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晃动,那一声结实的撞门声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拿起内线电话,沉声道:“张特助,送点消肿止痛的药膏去市场部。”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别让她知道是我让送的。”
……撞得那么响,肯定很疼。
蠢死了,路都不会好好走。
他放下电话,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心中那片从未示人的柔软角落,因为某个“蠢死了”的员工,而泛起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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