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那无意识间用勺子搅动粥液、暗合某种玄奥韵律的手法...张清源见这位气度不凡的老道长盯着自家“厨子”看,连忙打哈哈道:“哦,那是我们观里新来的帮工,老白,人有点木讷,但熬粥是一绝!
道长您快来尝尝?”
“老白?”
太白金星眼中的疑虑稍减,捋须轻笑,“倒是巧了,贫道俗家也姓李,与白字也算有缘。
既然如此,便叨扰一碗粥吧。”
他心下自嘲:真是疑神疑鬼,那位爷何等身份?
怎么可能窝在人间这么个小破观里给人熬粥?
怕是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参悟“大道”去了。
厨房里,太上老君暗自松了口气,赶紧把气息收敛得更彻底,连带着把锅里那锅蕴含着一丝丝微薄灵气(在他看来)的“八宝功德粥”也施法掩盖得更加平凡无奇,生怕被瞧出端倪。
他捏着嗓子,用一口蹩脚的方言含糊道:“观主,粥好咯,俺去后山砍点柴火...” 说着,低着头,擦着太白金星的衣角就溜出了厨房,脚步飞快,完全不像个老人。
太白金星看着“老白”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彻底打消了疑虑——那位爷可是出了名的讲究排场,就算落魄了,也不可能这般作态。
张清源热情地给太白金星盛了一大碗粥:“道长您别见怪,老白他山里人,怕生。”
太白金星接过粥碗,入手微温,米香扑鼻,看似普通,但只是闻了一下,竟觉得连日来奔波寻找某位失踪人士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他心中微微一动,尝了一口。
粥米软糯适中,各种干果杂粮的火候恰到好处,味道调和得极妙,分明只是寻常食材,却硬是吃出了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好粥!”
太白金星忍不住赞了一声,“这粥熬得,颇有...家常风味。”
他本来想說“道法自然”,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清源与有荣焉:“是吧?
老白别的不行,做饭是真不错!
道长喜欢就多喝点!”
一碗热粥下肚,太白金星身心舒畅,这才想起正事。
他放下碗,状似随意地问道:“张观主,近日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老人家路过?
嗯...或许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说话可能有点...冲?”
张清源眨巴着眼:“特别的老人家?
没有啊。
我们这地界偏,除了偶尔迷路的游客,就李师叔会来骂我几句。
道长您找谁?”
太白金星叹了口气,从袖中(看似)摸出一卷画像,展开一看,上面画的正是太上老君标准官方肖像——宝相庄严,神光熠熠,跟刚才溜出去砍柴的“老白”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此人乃我一位老友,与家人拌嘴,负气出走,家人甚是担忧,托我寻访。”
太白金星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张清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这老爷爷看着挺富态啊,仙风道骨的,怎么会来我们这小破观。”
他心里嘀咕:这画上的人气度比李师叔还像神仙,真要来了,我肯定印象深刻。
太白金星收起画像,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他又寒暄了几句,留下带来的“武当山特产”(几盒包装精美的糕点和茶叶),便起身告辞,继续他的寻“友”之旅了。
送走太白金星,张清源美滋滋地翻看着礼物:“嘿,这老道长真客气!
不愧是高道,就是大方!”
这时,太上老君才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回来,探头探脑:“走了?”
“走了走了!”
张清源挥挥手,“老白你可以啊,熬的粥连那么有派头的道长都夸好!
他说是来找人的,还给我看了张画像...” 他随口把太白金星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君听着,心里冷笑:哼,太白金星你这老小子,编故事水平见长啊!
还负气出走?
老夫那是追求自由!
反抗职场压迫!
不过面上,他却连连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是啊是啊,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家里人肯定着急...唉...”张清源深以为然:“可不是嘛!
老白你以后可别乱跑,好好在观里待着,给我做饭,少不了你吃的!”
老君:“......” 他忍了。
经过这番惊险,老君意识到清风观也并非绝对安全。
太白金星这次是被糊弄过去了,但保不齐下次还会来,或者其他什么神仙路过。
“必须加快进度,让这咸鱼小子赶紧能独立‘值班’!”
老君暗下决心。
所谓的“值班”,自然不是真的看果园子熬山楂丸,而是要学会操作那套“先天一炁循环系统”的微缩简化版——也就是那口被张清源用来烤过红薯的破丹炉!
在老君眼里,这破丹炉经过他暗中改造,接引一丝兜率宫本炉的灵韵,己经成了连接天庭能源系统的一个小小终端。
虽然功率微不足道,但维持基础运转,应付一下日常巡检绰绰有余。
关键就在于,得让张清源在“不知不觉”中,用他那万法不侵的“咸鱼命”格,去契合这系统的运转,从而骗过天庭的监控法阵。
于是,从这天起,老君开始了他的“潜移默化”大计。
“观主啊,老夫看这丹炉闲置可惜,不如老夫闲暇时,用它熬点强身健体的药膏?”
老君找机会提议。
张清源正忙着刷手机,头也不抬:“随你随你,别把观点了就行。”
“好嘞!”
老君心中暗喜。
于是,老君开始“熬药膏”。
他当然不会真的只熬药膏,每次都会加入一些基础的低级灵材,手法更是暗合丹道至理,炉火的控制也精准到极致,名义上是熬药,实际上就是在炼丹,同时微调着丹炉与天地间那丝微弱的联系。
他故意让丹炉散发出各种奇怪的味道和声响。
有时是“噗噗”的漏气声,老君就皱着眉头自语:“咦?
这炉子‘气’不顺啊?
得敲打敲打这边...”有时冒出一股黑烟,老君就煞有介事地对着炉子念叨:“‘火候’有点猛了,得‘文’一点...”张清源偶尔被吸引,凑过来看热闹:“老白你行不行啊?
咋老冒烟?”
老君就趁机“教导”:“观主您有所不知,这熬药啊,跟做人一样,讲究个‘阴阳平衡’,‘火候’到了,自然就成了。
您看,这时候就得轻轻拍一下这里...” 他说着,用手在丹炉某个特定位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炉内的杂音果然小了。
“嘿,神了!”
张清源觉得有趣。
“没啥,熟能生巧。”
老君谦虚道,心里补充:巧夺天工的那种巧。
久而久之,张清源虽然对炼丹依旧一窍不通,但因为觉得好玩,偶尔也会在老君的“指点”下,帮忙拍一下炉子,或者看着火苗大了喊一声“老白,火文一点!”
,甚至有一次老君“不小心”把扇火的扇子递给他,让他扇了两下。
每一次无意的接触,每一次看似随口的指令,其实都是老君精心设计的“操作培训”。
张清源那特殊的命格,就在这一次次的互动中,慢慢与丹炉、与那丝遥远的天地灵韵建立了联系。
老君暗中观察,满意地发现,每当张清源靠近或触碰丹炉时,丹炉的运行就变得异常稳定和谐,与天地能量的交换也变得极其隐晦自然,连他都几乎察觉不到。
“妙啊!
真是天生的‘防火墙’!
不,‘隐息纱’!”
老君美滋滋地想,“有他在,就算太白金星蹲在炉子旁边都发现不了异常!”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风平浪静。
张清源彻底过上了饭来张口的咸鱼生活,对“老白”的厨艺和“熬药手艺”赞不绝口。
老君也觉得这小日子似乎...还不错?
没人逼他交KPI,没人扣他香火钱,每天就做做饭,“***”一下咸鱼,闲时还能看看人间的手机(他很快学会了联网,并对短视频产生了浓厚兴趣),比在兜率宫整天对着八卦炉和太白金星的臭脸舒服多了。
他甚至有点喜欢上这个懒散却没什么心机的小道士了。
然而,好景不长。
这天,李师叔又气冲冲地来了,这次还带了个消息。
“清源!
你个臭小子!
就知道躺!”
李明远道长一进门就吼,“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张清源懒洋洋地从躺椅上支起身子:“师叔,又咋了?
主峰的道观塌了?”
“呸!
乌鸦嘴!”
李师叔气得想拿拂尘抽他,“是隔壁市那个青云观!
他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据说请下‘神迹’了!
现在香火旺得不得了,都快踩到我们武当头上来了!”
“神迹?”
张清源来了点兴趣,“啥神迹?
祖师爷显灵还是桃子自己掉嘴里了?”
“据说是他们观里一株枯了百年的老桃树,突然一夜之间开花结果,结出的桃子饱满异常,清香扑鼻,吃了还能强身健体!
现在都被吹成‘仙桃’了!”
李师叔痛心疾首,“咱们武当才是真武大帝道场,正道祖庭!
这风头怎么能让青云观那帮专搞噱头的抢了去!”
张清源咂咂嘴:“哦,桃子啊...听起来挺好吃的。
老白!”
他扭头喊道,“后山咱们那几棵野桃树啥时候熟?
能弄出那效果不?”
老君正在旁边假装扫地,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把扫帚扔了。
好家伙!
百年枯木逢春?
还结果成“仙桃”?
这手法...怎么听着那么像天庭“生机司”那帮家伙违规操作,滥用“乙木精华”催生的结果?
难道...他掐指一算,脸色微微一变。
果然!
青云观观主的某位远房祖上,好像是在天庭生机司当个小小的勤务仙官!
这是徇私枉法,给自家后代开小灶啊!
没等老君说话,李师叔己经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吃吃吃!
你就知道吃!
咱们清风观再没落,也是武当一脉!
你得支棱起来!
想想办法!”
张清源一脸无辜:“我能有啥办法?
我总不能去把他们的桃树偷来吧?”
“你!”
李师叔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甩下一句,“我不管!
反正下个月初,各观交流法会,就在青云观办!
点名了要‘观摩’他们的仙桃!
你给我代表清风观去!
输人不输阵!
至少...至少不能丢脸丢得太厉害!”
说完,李师叔气呼呼地走了。
张清源傻眼了:“啊?
法会?
还要我去?
师叔!
师叔!
我闭关!
我拉肚子!”
然而李师叔己经走远了。
张清源哭丧着脸躺回椅子上:“完蛋了...到时候肯定又要被各家同道嘲笑...说不定青云观的人还会故意刁难...唉,麻烦死了...”老君在一旁听着,眼珠转了转。
青云观...仙桃...生机司...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白须,看了看愁眉苦脸的张清源,又看了看墙角那口破丹炉。
一个念头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或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既能帮这小咸鱼出口气(顺便给自己涨点面子),又能进一步测试并掩盖丹炉异常,甚至...还能给太白金星那老小子找点麻烦的绝妙机会!
老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他走到张清源身边,慢悠悠地开口:“观主,何必烦恼?
不过是一株催熟的桃树罢了,算不得真本事。”
张清源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老白你说得轻巧,人家那可是‘神迹’...神迹么...”老君捋须微笑,眼中闪过一丝莫测高深的光芒,“咱们清风观...未必就弄不出来。”
“啊?”
张清源猛地坐起身,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气质有点不一样的做饭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