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位患者
简历投出去时，只看到“森式株式会社医疗部”的名头，谁会想到背后是盘踞横滨黑夜的庞然大物？
导师那封措辞严谨、赞誉有加的推荐信，还有森先生那双洞悉一切又带着温和假面的紫红色眼睛…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吴恙，东京大学心理学硕士，一个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的外国人，被刻意选中了。
干净，意味着没有牵扯，也意味着…好控制。
森鸥外需要一把绝对安全的钥匙，去打开那些锁在成员心底的箱子，无论里面是扭曲的欲望、溃烂的恐惧，还是足以引爆整个组织的秘密。
这份“信任”，让她脊背微微发凉，却又奇异地被一种挑战欲点燃。
导师说得对，人性幽暗，但唯有理解，而非审判。
消毒水冰冷的气息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深处，与窗外横滨港吹来的、略带咸腥的海风无声对抗着。
吴恙指尖拂过桌面上那份森式株式会社——或者说，港口黑手党——的烫金聘书，纸张边缘锋利的触感异常真实。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黑西装、身形壮硕的男人侧身进来，动作轻巧得与体型全然不符。
他微微躬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吴医生，首领的安排。
您上下班，由我们接送。
请务必在办公区域内活动，任何外出需要提前报备。”
男人的目光锐利，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她脸上，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严密守护的贵重物品。
吴恙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不适，回以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笑容：“明白了，辛苦你们。”
她理解这份“保护”背后的含义。
森鸥外给予她调阅成员核心档案的权限，这份信任沉甸甸，同时也意味着她被打上了“重要资产”的标签。
铁塔似的男人点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厚重的门扉重新合拢，隔绝了走廊可能存在的窥探。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更浓了些。
指尖无轻轻划过桌面上摊开的几份员工基础档案——都是些外围成员，履历简单得像一张张白纸。
真正核心人物的档案，锁在更高权限的数据库里。
这份工作，远不止是倾听那么简单。
她需要在这片钢铁丛林里，用专业知识开辟出一小块能让人喘息、疗愈的绿洲。
哪怕绿洲西周，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吴恙坐在办公桌后，指尖点着桌面。
窗外是横滨海港灰蓝色的天空，巨大的起重机剪影沉默地切割着天幕。
她心里还盘旋着今早被那辆防弹的黑色轿车接来时，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属于这座城市钢铁丛林特有的冷硬线条。
森式株式会社……她默念着这个明面上的名字，指尖下的木质桌面触感冰凉而实在。
导师那封措辞严谨、充满期许的推荐信，加上自己那份漂亮得近乎可疑的履历——东京大学心理学，两年完成本硕连读——竟真把她送进了这个盘踞于横滨暗影深处的庞然大物核心，成为它医疗部唯一、也是史上第一位心理医生。
原来那些在报纸社会版角落惊鸿一瞥的暴力与混乱，那些盘踞在城市阴影里的庞然大物，并非遥不可及的传说。
她如今，就坐在这传说的心脏地带。
档案里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照片——关于火并、地盘、走私、背叛——在她眼前无声地流淌，撕开了和平表象下鲜血淋漓的真相。
原来这个世界，远比她生活过的那个井然有序、温暖明亮的校园和家园，要复杂、混乱、也残酷得多。
这样想来，黑手党的人需要心理疏导倒也说的过去了？
在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 看着档案上的港黑某成员异能介绍，一个念头无声地滑过脑海：异能者。
原来真有这样的人存在，而且数量远超她的想象。
他们被称为“异能者”，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那么自己呢？
那自懂事起就如影随形的、能“听”见他人心中絮语的能力，是否也属于此列？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隐秘的涟漪，带着一丝迟来的恍然和确认。
她微微呼出一口气，将手上的档案放回桌上那堆沉默的堡垒之中。
这就是她未来工作的战场了。
一个为黑手党成员看“心病”的医生。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荒谬感，把注意力投向桌上第一份预约档案。
照片上的少年有着蓬松的微卷棕发，面容精致得近乎中性，鸢色的眼眸隔着纸页望过来，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档案姓名栏写着：太宰治。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
力道随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个穿着过长黑色风衣的少年斜倚在门框上。
他身形瘦削，露出的手腕和脖颈处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在深色衣料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乱糟糟的黑发下，一双鸢色的眼眸望过来，里面空荡荡的，像是蒙着冬日海面终年不散的浓雾，深处却又跳跃着一点极细微、极诡异的光，如同在灰烬里偶然一闪的、冰冷的余烬。
那目光落在吴恙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好奇，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出现在视野里的、略显突兀的静物。
“打扰了哦。”
少年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尾音却拖得有些黏腻，仿佛裹着蜜糖的刀刃。
“听说这里新来了位……心理医生？”
他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