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夜微光
林昊“废物嫡子”的名声，如同傍晚的凉风，迅速席卷了林府的每一个角落。
往日里，那些表面恭敬、背后却带着异样目光的下人，此刻连那点表面的恭敬也稀薄了许多。
偶尔路过的旁系子弟，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与幸灾乐祸。
林昊对此置若罔闻。
他回到自己那座偏僻的小院，关上房门，仿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在外。
夜色，如期而至。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
林昊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并非在修炼——这具被封印的躯体，根本无法引气入体。
他只是在“内视”。
意识沉入体内，那一道道由父亲亲手布下的封印枷锁，如同冰冷的玄铁巨链，缠绕在他的经脉、骨骼、甚至灵魂本源之上，将混沌道体的光辉彻底掩埋。
灵力流经这些枷锁时，变得晦涩、迟滞，如同陷入泥潭。
前世的记忆碎片偶尔闪过，那是纵横天地、呼风唤雨的逍遥，与此刻这具凡躯的困顿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一丝极淡的烦躁，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但很快，便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
林昊在心中默念。
父亲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这五年，他虽深居简出，但残存的神魂感知，依旧能捕捉到林府之外，那若隐若现的、带着恶意的窥探。
赵家？
或是其他势力？
这青岚城的水，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得多。
“笃笃笃。”
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用爪子挠门，小心翼翼，带着怯意。
林昊睁开眼，无需去看，也知道门外是谁。
这五年来，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来找他的，只有一个人。
他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
月光下，苏丫瘦小的身影几乎要缩成一团。
她手里紧紧捧着一个小油纸包，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以及一丝未干的泪痕。
看见林昊，她慌忙把油纸包往前一递，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点哭腔：“昊哥哥……你……你晚上没去吃饭……这个，给你吃。”
油纸包里，是两块有些干瘪、甚至边缘有些焦糊的肉饼，还残留着一点温温的热气。
这显然是她在厨房帮忙时，偷偷省下来，或许还是挨了骂才弄到的。
林昊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落在小丫头脏兮兮的袖口上，那里有一块不明显的油渍和灰痕，想来是为了护住这两块饼，在哪个角落躲藏时蹭上的。
他看着苏丫那双因为哭过而更显清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真切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关怀。
在这个所有人都视他为废物、唯恐避之不及的夜晚，这份来自最底层、最微小的善意，却像这暗夜中唯一的一点微光，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和温暖。
他心中的那丝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进来。”
林昊侧身让她进屋，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
苏丫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将油纸包放在屋内唯一一张小木桌上，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林昊。
林昊拿起一块肉饼，掰开，将看起来稍大的一半递给她。
“吃了。”
命令式的语气，让苏丫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林昊一眼，见他己经低头开始吃那较小的半块，这才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两人就在清冷的月光下，沉默地分食着这两块算不上美味的肉饼。
“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苏丫忽然鼓足勇气，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愤愤不平，“昊哥哥才不是废物！
我阿婆说，做人不能光看表面，心好才是最重要的！”
林昊动作微顿，看向她。
小丫头说得一脸认真，仿佛在陈述世间最真的真理。
心好？
林昊心中掠过一丝冷峭。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好心往往死得最快。
前世的他，能一步步踏上巅峰，靠的可不是好心肠。
但……他看着苏丫那双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终究没有说出这些残酷的话。
这世间污浊，保留一点这样的“愚笨”的善良，或许……也不算太坏。
“以后，不用偷偷给我送吃的。”
林昊吃完最后一口饼，开口道。
苏丫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眼圈又开始发红，以为林昊嫌弃她，或者不想再与她有牵连。
“明天开始，你白天忙完，可以来我院子里。”
林昊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院子角落有片空地，荒着也是荒着，你可以种点东西。”
苏丫愣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忙不迭地点头：“嗯！
嗯！
谢谢昊哥哥！
我会种菜！
我种菜可厉害了！
一定不会给昊哥哥添麻烦的！”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林昊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
这并非怜悯，也非施舍。
只是一种……等价交换。
她用她的善意，换来一小片可以暂时安身、不必担心被随意驱逐的立足之地。
而他，或许也需要这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微光，来提醒自己，这世间除了冰冷的算计和杀伐，还存在着别的东西。
至于未来……林昊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封印虽强，但混沌道体乃天地本源所钟，岂是凡俗手段能够彻底禁锢？
他能感觉到，在最深层的封印之下，那浩瀚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并非完全死寂。
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契机，更需要……力量。
他需要资源，需要能够帮助他哪怕一丝丝松动封印、或者增强这具凡躯本身的东西。
家族的资源是指望不上了，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去夺！
夜色渐深，苏丫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未来的期盼，悄悄离开了小院。
林昊独自站在院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家核心区域那灯火通明之处，那里，是家族藏经阁、炼丹房、修炼密室所在，也是资源汇聚之地。
现在，他还无法触及。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凡躯如何？
无法修炼又如何？
他林昊的路，从来不在那区区测灵碑的界定之内。
这青岚城，这方天地，他终将踏在脚下。
而那一日，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