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避难所的生态舱里，看着模拟屏上的城市三维模型。
曾经熟悉的街道被红色的辐射区覆盖，紫峰大厦的残骸像根扭曲的金属棍，插在浑浊的江水里。
生态舱的土壤里种着小麦，绿油油的叶片上凝结着人造露珠，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
“第7号生态舱的氮含量又超标了。”
周衍拿着检测报告走进来，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我们的蚯蚓培育箱出了问题，分解速度跟不上植物生长。”
林深放下手里的记录板，跟着他来到培育区。
几百个透明箱子整齐排列，里面的蚯蚓却一动不动，身体变成诡异的灰白色。
他用镊子夹起一条，发现它的体表覆盖着层细密的结晶，和那块陨石碎片的蜂窝结构如出一辙。
“辐射渗透进来了。”
林深把蚯蚓放进显微镜下，屏幕上显示出结晶的分子结构，“和腾冲碎片的成分一样，它们在复制自己。”
避难所建在紫金山地下500米处，理论上能抵御核辐射。
但自从三个月前“访客”碎片在全球扩散后，掩体的防护层就像被蚁群蛀空的堤坝，每天都能检测到新的辐射热点。
“上面传来消息，北京的避难所己经失守了。”
周衍的声音压得很低，“辐射区里长出了奇怪的植物，根系能穿透混凝土，他们不得不炸掉整个入口。”
林深走到通讯室时，赵启明正对着加密电话怒吼。
他挂掉电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西北的‘方舟’发射场被袭击了。
不是人类，是……某种生物。”
屏幕上开始播放卫星传来的画面：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发射架倒塌了一半，地面上覆盖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像融化的塑料。
几只外形类似螳螂的生物在废墟里爬行，它们的外壳反射着金属光泽，镰刀状的前肢轻易就切开了厚厚的钢板。
“这些东西是从辐射区里冒出来的。”
赵启明调出生物样本的分析报告，“它们的基因序列和‘访客’碎片有92%的相似度，像是……被制造出来的守卫。”
林深想起腾冲那块碎片里的红光。
也许那些碎片不只是陨石，而是某种容器，里面装着外星文明的造物。
避难所的生活开始变得单调而压抑。
每天清晨，广播里会播报各区域的辐射值和物资消耗情况。
食物配给越来越少，每人每天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水。
最让人恐惧的是寂静——地面上的信号早己中断，只有偶尔从其他避难所传来的加密报文，提醒他们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林深在实验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发现“访客”碎片的蜂窝结构其实是微型的能量转换器，能把周围的物质转化成自身需要的能量。
而那些从辐射区里冒出来的生物，体内都有相同的转换器。
“它们在改造地球。”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周衍，“用辐射杀死原有生命，再用这些生物建立新的生态系统。”
周衍正在调试一台老旧的无线电发报机，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就像……给星球消毒？”
林深没有回答。
他想起人类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这或许是某种宇宙级别的清理程序。
那天晚上，林深做了个梦。
他回到了童年时的院子，奶奶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摇着蒲扇。
天空是清澈的蓝色，没有辐射，没有怪物，只有星星在安静地闪烁。
“奶奶，天上的星星会掉下来吗？”
他仰起头问。
奶奶笑着摸摸他的头：“会啊，但掉下来的星星，是为了指引我们回家的路。”
梦醒时，林深发现自己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腾冲碎片。
它不再发出幽蓝的光，而是变得通体滚烫，表面的蜂窝结构里，淡蓝色的液体正在快速流动，像人类的血液。
突然，碎片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里面传出微弱的电波声。
林深急忙接上频谱分析仪，屏幕上跳出一串杂乱的符号，经过破译后变成一行字：“警告：清除程序己启动，剩余时间730天。”
他冲出实验室，正好撞见赵启明和周衍。
“我们必须加快‘方舟’计划。”
林深把破译结果拍在桌子上，“两年后，地球会被彻底清理。”
赵启明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还有三个发射场在运转，分别在南美、非洲和澳大利亚。
我们要把人员和物资集中起来，突围出去。”
突围计划在一周后实施。
林深和其他五十名科学家被编入第一梯队，他们的任务是带着“访客”碎片的研究数据，前往澳大利亚的珀斯发射场。
离开避难所的那天，天还没亮。
林深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地下堡垒，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守护了他们三个月。
不知道留下来的人，还能不能等到救援。
地面上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
曾经繁华的南京城变成了废墟，街道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它们的叶片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红光。
几只螳螂状的生物在楼宇间穿梭，发出尖锐的嘶鸣。
车队沿着高速公路前进，每辆车都裹着厚厚的铅板，速度慢得像蜗牛。
林深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紧握着枪——这是他第一次摸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发抖。
突然，前方的车辆停下了。
林深探头出去，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生物横在路中间，它的身体像蜥蜴，却长着六对翅膀，翅膀扇动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是‘领主’级别的守卫。”
周衍脸色苍白，“我们的武器对它无效。”
林深突然想起那块发烫的碎片。
他掏出碎片，发现它正在剧烈震动，表面的红光越来越亮。
那只“领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六只复眼死死盯着他们的车。
就在这时，碎片突然发出强烈的脉冲，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
那只“领主”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裂，化作漫天绿色的液体。
林深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
周衍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碎片：“它……它好像认你？”
林深低头看着碎片，它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表面的蜂窝结构里，多了一个微小的符号，像只展翅的鸟。
车队继续前进，穿过被遗弃的城市，越过干涸的河流。
林深望着窗外荒芜的大地，突然明白奶奶的话——掉下来的星星，或许不是为了指引回家的路，而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该离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