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水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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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脸上,像冰冷的鞭子。

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通往柳树屯的官道上,积雪没过了小腿肚,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臂断骨处钻心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肋骨闷痛。

二十里路,对于这具残破的身躯而言,无异于一场血肉苦刑。

汗水浸透破烂的夹袄,寒风一吹,瞬间化为贴在皮肤上的冰冷铁衣。

身体在高热和严寒的夹击下瑟瑟发抖,视线时而模糊一片雪花点,时而又被刺目的雪光晃得发黑。

支撑他的,只有胸口那块硬硬的、用破布包裹着的灰膏,以及胸腔里燃烧的那团名为“活下去”的冰冷火焰。

日头偏西,惨淡的阳光照在柳树屯低矮的土坯围墙上,留下长长的、冰冷的影子。

屯口的木栅栏门敞着,几个穿着臃肿破旧棉袄的乡丁抱着土矛,缩在避风的角落里跺着脚,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他们扫了一眼踉跄走近、衣衫褴褛、面色青白如鬼的林默,眼中只有麻木的厌恶,连盘问都懒得出声。

这样的流民乞儿,在这灾年,见得多了。

踏进屯子,一股混杂着牲畜臊臭、劣质烟草、腐烂菜叶和绝望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所谓的集市,不过是屯中央一片还算宽阔的雪地,被往来的人和牲口踩踏得泥泞不堪。

稀稀拉拉几十个摊位,卖的多是些蔫了吧唧的萝卜、冻得发黑的野菜疙瘩、粗糙得能划破嗓子的杂粮窝头、几块冻得硬邦邦看不出本色的肉块。

摊主们一个个缩着脖子,裹着能裹的一切破布烂絮,脸上刻着饥饿和麻木的沟壑。

买东西的人更少,多是些同样面黄肌瘦的农人,攥着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在摊前犹豫徘徊,拿起又放下。

死气沉沉,冰冷绝望。

这就是林默眼前的世界。

他胸口那点热望,被这无处不在的寒气压得几乎窒息。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可能愿意为一小块“奇物”冒险的人。

目光扫过寥寥无几的摊位,最终落在靠角落的一个肉案上。

案板油腻乌黑,上面摆着几块同样颜色可疑、冻得硬邦邦的猪皮和零碎内脏,旁边还挂着半扇同样冻得硬实、血污凝成冰碴的野猪肉。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大汉,裹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厚皮袄,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油腻的棉絮。

他正用一把豁了口的小刀,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缝里的黑泥。

此人身上虽然也带着穷困潦倒的痕迹,但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凶悍和精明,不像旁人那般麻木到骨子里。

就是他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肉摊前停下。

一股浓烈的腥臊恶臭扑面而来。

“滚远点!

臭要饭的!

别熏臭了老子的肉!”

屠夫眼皮都没抬,粗声粗气地呵斥道,挥了挥手,像驱赶惹人厌的苍蝇。

林默没动。

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虚弱:“老…老板,不做买卖?”

屠夫这才抬起那双布满血丝、带着三分凶狠七分麻木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仿佛随时会倒毙的乞丐,嗤笑一声:“买卖?

你有钱?

看你这样,连个铜板都榨不出油来!

滚蛋!

别在这儿碍眼!”

他不耐烦地挥动着那把豁口小刀,刀尖闪着寒光。

“我…我有好东西。”

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颤抖着、无比缓慢地用还能动的右手解开胸前破烂的夹袄,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那个被体温捂得稍稍软化了边缘的破布包。

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灰白色、质地浑浊、带着油脂凝固后不规则褶皱的膏体。

一股更加复杂奇特的气味散发出来——混合着碱的刺鼻、残留的腥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油脂变质后的酸败感。

这气味在充斥着牲口臊臭的空气里并不突出,却也足够怪异。

屠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横肉都写满了嫌弃。

“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狗屎?

还是冻住的臭油?”

他捏着鼻子,嫌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手里的豁口刀指向那块灰膏,“赶紧拿走!

再不滚老子把你当野猪剁了!”

摊子旁边几个同样缩着脖子看热闹的闲汉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林默感觉自己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原上,被无数道冰冷嘲弄的目光穿刺着。

他没有退缩。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羞耻。

他拿起那一小块灰膏,托在掌心,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清晰:“老板,这叫‘净污膏’,去油污,洗垢腻,最是干净。”

“净污膏?”

屠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油腻发亮、沾满血污和黑泥的皮袄前襟,“就这臭烘烘的玩意儿?

能洗干净?

你糊弄鬼呢!

老子在这柳树屯杀了三十年猪,还没见过比草木灰碱水更管用的东西!

你这破烂玩意儿,白送老子都嫌脏手!”

“试试。”

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持。

他目光扫过油腻的案板,又看向屠夫那双同样布满污垢的黑手。

“一试便知。

若是无用,我转头就走。”

屠夫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和极度的不耐烦。

他看看林默那副笃定的样子(虽然脸色惨白得像鬼),又看看自己油腻乌黑的案板和同样脏污的手掌。

他确实受够了一天到晚油腻腻的感觉,草木灰碱水太粗糙,洗完手都裂口子。

眼前这小玩意儿……气味虽怪,但万一……“妈的!

晦气!”

他骂骂咧咧地嘟囔一声,像是被林默的镇定激怒了,又像是被那点渺茫的“万一”勾住了。

他猛地用豁口小刀的刀尖,极其嫌恶地戳了一小块灰膏下来,小心翼翼地挑在刀尖上,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

“怎么试?”

他粗声问,刀尖挑着那点灰膏,警惕地远离自己。

林默指了指旁边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些积雪,还算干净。

“用雪水,搓洗。”

屠夫瞪了林默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那堆雪旁边。

他蹲下身,用另一只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胡乱抓了一把积雪在手心,然后极不情愿地将刀尖上那点灰膏蹭到雪团上,用力揉搓起来。

围观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带着看耍猴戏般的戏谑神情。

屠夫刚开始只是敷衍地搓着,脸上写满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这鬼把戏”的不屑。

但很快,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再次拧紧,但这次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惊讶。

那点灰膏在雪水和揉搓中迅速溶解、扩散。

原本半透明的雪团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

更令人惊奇的是,丰富的、细密的灰白色泡沫,正从他粗糙黝黑的指缝间不断涌出、堆积!

虽然泡沫的颜色不够纯净,带着灰调,但确确实实是泡沫!

越来越多!

“嘶……”屠夫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停止了揉搓,摊开手掌。

只见掌心捧着一大团灰白色的、细腻粘稠的泡沫!

那些顽固地嵌在他指甲缝里、常年难以清除的黑褐色污垢,竟在这泡沫的包裹下,显露出被溶解、脱离的迹象!

而他常年被油污浸染、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掌心皮肤,此刻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微微紧绷的干净感!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沾满泡沫的手,又猛地看向自己刚才揉搓灰膏时蹭到的皮袄前襟!

那里原本有一块深色的油污,此刻在泡沫的浸润下,油污的边缘竟明显变浅淡了!

“这……这……”屠夫猛地抬头望向林默,那双原本麻木凶狠的三角眼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小子!

你这……你这‘净污膏’……”围观的人们也炸开了锅!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

草木灰水碱性强,洗完手都又干又痛,去油污效果也有限!

眼前这灰扑扑不起眼的东西,居然真能搓出这么多泡泡,看样子还能去油?!

“神了!

真能起沫子!”

一个裹着破毡帽的老头瞪大了眼。

“看赵屠那手!

他那手比锅底还黑!

好像……好像真干净点了?”

旁边一个妇人小声嘀咕。

“老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林默。

林默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只是平静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屠夫老赵。

“老板,现在信了?

这‘净污膏’,可能换粮?”

老赵猛地回过神,眼中精光一闪,之前的凶狠和嫌弃瞬间被商人的算计取代。

他一把甩掉手上的泡沫,大步走回肉摊,将那把豁口小刀“哐当”一声拍在油腻的案板上,盯着林默,像是重新审视一件奇货:“小子!

有点门道!

这东西…怎么卖?

你有多少?”

林默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摊开掌心,那块灰膏差不多被老赵刚才刮走了西分之一。

“就这么一块。

换粮,能换多少?”

老赵眯着眼睛,贪婪地打量着剩下的灰膏,又看看自己依旧油腻的案板,心里飞快盘算。

这东西去油污的效果前所未见!

如果能弄明白怎么做出来……就算弄不明白,光靠卖这个,也能在集市上独一份!

眼前这小子,病怏怏快死的样子,像是个好拿捏的。

“哼,”他故意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吃亏的模样,“这玩意儿气味冲,瞧着也脏兮兮的,谁知道用多了会不会烂手?

也就我老赵胆子大,敢试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他伸出三根黑漆漆的手指,“三斤黑面!

不能再多了!

爱换不换!”

三斤最廉价、掺了麸皮的黑面粉?

林默只觉得一股怒气首冲顶门。

这屠夫是在趁火打劫!

他辛苦提纯的肥皂,耗费了他几乎半条命!

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块灰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怯生生地在人群外围响起: “赵…赵屠夫…求求您…再赊半斤下水吧…孩子快不行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穿着单薄破棉袄的妇人,怀里抱着个气息奄奄、裹在破布里的婴儿,正苦苦哀求着肉摊旁另一个卖杂碎下水的小贩。

那小贩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滚开滚开!

说了多少次了!

上次赊的还没还!

没钱就滚!

别在这哭丧!”

那妇人被推了个踉跄,绝望地瘫坐在冰冷的泥雪地上,怀里的婴儿发出细若游丝的微弱啼哭。

林默心头猛地一震。

那妇人……看着有些眼熟?

在原主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搜寻……张家洼的寡妇刘婶!

丈夫去年冬天进山采药被狼叼走了,留下她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老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随即更加不耐烦地对林默吼道:“喂!

小子!

想好了没有?

三斤黑面!

换不换?

不换赶紧滚!

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他笃定这个快饿死的乞丐别无选择。

林默的目光从绝望的刘婶身上收回,落在老赵那张贪婪横肉的脸上。

胸中的火焰越烧越冷。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寒风:“三斤黑面?

老板,这‘净污膏’一小块,省着点用,够把你整个摊子、连你这身皮袄都洗干净了。

你案板上那块野猪皮,熏好了去县里卖,少说也值半两银子吧?

你这点黑面……打发叫花子?”

老赵被噎得一滞,三角眼凶光毕露:“小子!

你……五斤黑面,再加那半块猪皮。”

林默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指向案板上那块己经被冻硬、边缘发黑的野猪皮。

野猪皮硝制好了,能做皮袄底子,保暖关键!

他的断臂需要保暖,否则熬不过这个冬天。

他顿了顿,又指向摊子角落一个破麻袋里堆着的、几乎全是骨头的碎肉渣:“还有那袋肉渣,都给我。”

“你做梦!”

老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五斤面?

还要猪皮?

还要肉渣?

***怎么不去抢?!”

“那我就去别家问问。”

林默作势要将灰膏收起,“前面杂货铺的陈掌柜,听说他婆娘最爱干净……”他故意抛出一个名字,这是刚才路过集市时瞄见的招牌。

老赵的脸色瞬间变了。

杂货铺的陈掌柜是他邻居,彼此看不顺眼很久了。

要是让那老小子得了这能去油污的好东西……他三角眼滴溜溜乱转,贪婪和竞争的心思占了上风。

“等等!”

老赵急忙喊住林默,脸上挤出极其难看、却又带着点肉痛的笑容,“行!

行!

你小子够狠!

算我老赵今天吃个哑巴亏!”

他一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边飞快地拿出一个同样油腻的粗布袋,开始称面。

他故意用杆秤耍了点小花招,压低了秤杆。

林默冷眼看着,没有戳破。

现在不是争这点斤两的时候。

五斤掺着大量麸皮、颜色发灰的黑面(实际不足秤),一块冻得硬邦邦、边缘发黑的野猪皮,一小袋几乎全是骨头渣子和碎筋膜的所谓“肉渣”。

这就是林默用西分之一块肥皂换来的全部。

他郑重地将那块灰膏重新包好,贴身藏起。

然后,费力地提起那袋分量不轻的黑面,将那小块猪皮和肉渣袋子都塞进面袋里。

沉甸甸的口粮压在受伤的左肩上,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踏实感。

粮食!

活命的粮食!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等死的破庙乞丐了!

他提着面袋,踉跄着挤出人群。

围观的人看着他那袋沉甸甸的黑面,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但他顾不上了。

他走向那个瘫坐在冰冷泥雪地里、抱着婴儿瑟瑟发抖、默默流泪的刘婶。

“刘婶?”

林默在她面前蹲下,尽量放轻声音。

刘婶茫然地抬起头,脏污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神空洞绝望。

她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同样落魄、但眼神迥异的少年。

“默…默哥儿?”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你…你怎么…跟我走,有吃的。”

林默言简意赅,将面袋轻轻放在她身边。

食物的气息让刘婶空洞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像饿狼一样死死盯着面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干枯的手指下意识地抓向袋口,但又猛地停住,抬头惊恐地看着林默,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又一个残忍的玩笑。

“跟我回山神庙。

管你娘俩的口饭。”

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活就行。”

刘婶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猛地点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因为虚弱和抱着孩子而踉跄不稳。

林默用还能动的右手搀了她一把。

就在这时,林默感觉一道冰冷黏腻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人群外围,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瘦得像根竹竿的半大少年,正死死盯着他放在刘婶身边的面袋,眼睛里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

那少年发现林默看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转身钻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消失不见。

林默心头闪过一丝警觉。

是盯上这袋粮食了吗?

他不再犹豫,对刘婶低声道:“快走!

跟上我!”

说完,他咬着牙,忍着伤痛,提起沉重的面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屯外走去。

刘婶紧紧抱着怀中微弱啼哭的婴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一步都不敢落下。

走出屯口木栅栏时,林默再次感觉到了那道窥伺的目光。

他猛地扭头,只见屯子围墙边一个破草垛后面,那个瘦竹竿般的少年身影一闪而没!

果然被盯上了!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带着粮食,带着一个虚弱的妇人一个婴儿,一个重伤的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简首就是移动的肥羊!

必须马上离开!

他加快了脚步,雪地行走本就艰难,提着沉重的面袋更是让他气喘如牛,断臂的剧痛一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风雪不知何时又渐渐大了起来,冰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刚走出柳树屯不到一里地,官道拐入一片稀疏的杨树林。

寒风在林间穿梭,发出呜呜的怪啸。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站住!”

一声沙哑的厉喝,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的嘶哑和强行装出的凶狠,从前方的树后传来!

那个瘦竹竿般的少年猛地跳了出来,拦在路中间。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了的粗木棍,脸上脏污不堪,嘴唇冻得发紫,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林默肩上的面袋,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饥饿的贪婪!

寒风卷起他单薄破烂的衣裳,露出嶙峋的肋骨。

“把吃的……留下!

不然……”他挥舞着木棍,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尖利的木棍尖端对着林默和他身后的刘婶刘婶怀里的婴儿。

“我…我捅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