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用马克笔在千纸鹤翅膀写算式，床头柜散落着各种函数图形草稿。
当他的影子覆盖到第23只纸鹤时，笔尖突然在坐标纸上洇出墨点。
"沈医生知道黎曼猜想吗？
"小满举起纸鹤对准输液架，让晨光穿透纤薄的翅膀，"这些波纹状的折痕，很像ζ函数非平凡零点的分布呢。
"沈清接过纸鹤时摸到背面凸起的痕迹。
翻转过来，发现翅膀内侧写着一段数学方程式，墨迹未干的等号后头，画着两颗相连的心形符号。
"这是疼痛的质数分解。
"小满的指尖划过他掌纹，"每次骨痛发作，我就把痛感拆解成素数之和。
"她撩起病号服，腰侧皮肤用荧光笔标记着坐标轴，最新数据点停驻在（23, 5.6）——入院天数与疼痛等级构成的函数图像。
沈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电子体温计显示37.8℃，这个数字在两个月前还意味着普通发热，如今却可能预示噬血细胞综合征的爆发。
他想起上周骨髓穿刺时，小满把镇痛泵按钮按成了钢琴***，哼着《樱花变奏曲》看穿刺针扎进髂骨。
夜间值班时，沈清在医生工作站破解了小满的疼痛密码。
CT片灯箱蓝光下，他对照着23只纸鹤上的公式，发现所有算式的解都指向同一个日期——3月14日。
这个数字在屏幕上不断增殖，最终填满整个电子病历系统。
"沈医生在找圆周率吗？
"小满幽灵般出现在走廊拐角，轮椅碾过他的影子。
她怀里抱着玻璃罐，里面漂浮的纸鹤正在营养液里缓慢溶解，"把止痛药剂量开方再平方，就能得到今天需要折的纸鹤数量哦。
"沈清蹲下身时闻到她发间的山茶花香，这味道混着哌替啶注射液的特殊酸涩，形成某种令人眩晕的漩涡。
他注意到她脚踝处的瘀斑正在扩散，像墨汁滴进清水般吞噬着苍白的皮肤。
"为什么纹这个日期？
"他触碰她锁骨下的数字纹身。
"因为3月14日..."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丝在月光下宛如樱花花蕊，"是爱因斯坦的诞辰，也是我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生效日。
"暴风雨来临前的深夜，沈清在休息室撞见小满偷服***。
药片锡纸在她指尖翻飞，转眼折成银色纸鹤。
他冲上去钳住她下巴想催吐，却被她咬住虎口。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时，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响彻整层楼。
"左心室射血分数28%！
"抢救的间隙，沈清看见那只银色纸鹤停在呼吸机上。
小满的瞳孔开始出现针尖样变化，这让他想起去年解剖过的白鼠眼睛——那种被永久固定在痛苦瞬间的透明感。
次日清晨，沈清在医疗垃圾箱发现染血的演算纸。
泛黄的纸张上，小满用静脉血画出精致的心电图谱系树，每个QRS波群都缀着樱花图样。
他在最末端的T波凹陷处，找到一行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当疼痛函数收敛时，爱就是无穷大的奇点。
梅雨悄然而至的那天，小满的千纸鹤开始出现异常。
她不再使用彩色折纸，转而用CT报告单和药物说明书折叠。
沈清在查房时目睹她吞下刚折好的纸鹤，胃管在挣扎中甩出淡黄色营养液。
"这样它们就能永远住在我的心室里。
"小满擦掉嘴角的纸屑，掀开病号服展示新纹身——一行墨绿色的薛定谔方程环绕着肋骨，Ψ函数符号恰好对准肝区肿块的位置。
沈清在更衣室用酒精棉球狠命擦拭双手，首到掌纹模糊成一片血色。
镜中的白大褂突然渗出樱花图案，那些粉色斑点迅速增殖，最终凝聚成小满心电监护仪上的首线。
窗外惊雷炸响时，他听见纸鹤在暴雨中振翅的声音，每声羽翼拍打都精确对应着抢救时的胸外按压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