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抬眸瞥了眼一旁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几个红字,随即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南京,熟视无睹的背靠在印着那西个大红字的墙上,抽出一根来叼在嘴里,右手把烟盒塞回兜里,顺势带出打火机,左手掩着火点着,夹着烟条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一片烟雾。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骂声。
“哎,我跟你说,我那个死婆娘烦人得很!
好端端的,不就是个肚子疼吗?
都说了疼就去拉,矫情的很,说什么都不听,就他娘的要来大医院查!”
来人不停嚷嚷的咒骂源源不断地传进江淮耳朵里,他本就烦,在里边听的更是浑身不爽,微微把头侧向窗户,嘴里咬着的烟瘪了点。
“老子掏了,想着查就查了,那医生也他妈满嘴胡言,非他娘的说那个死婆娘这个病那个病的……就明摆着仗着人听不懂瞎胡诌!
诓钱!!
这个倒头狗屁医院他妈的就不是好东西,想钱想疯了吧?!”
江淮听的一阵头疼,烟条被咬的更瘪了。
然而那人的声音愈来愈大,仿佛宣泄的不够彻底,还在大骂特骂。
“他妈的……老子马上找律师把这个狗日黑心医院给他举报他娘了个龟孙的……嗯?
哎我艹,哪个孙子这么没素质,还他娘的在这抽——”那人还没骂完,却在看清人的一瞬间就没了声儿。
只见那“孙子”正靠在墙边,一头黑白混色自来卷,黑中掺灰,灰中渗白,凌乱而又不失风度的捋在脑后,前面半缕黑发微微蜷曲着,遮住了左脸的光照,阴阳般的阴影显得整张脸压迫感几乎要溢出。
脖子上的长链尾端吊着银十字架,双手闲适地插在兜里,嘴里咬着的烟几乎要断裂,微微仰头俯视着他,眉峰微拧,眼底里刹那间闪现出的狠厉仿佛瞬间要将他剐掉一层皮,浑然一副凶神恶煞的道上人模样。
那人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腿软的险些当场跪下,连水都不敢放了,夹着尚在通话中的手机首接拔腿就跑,生怕被当场活剥了。
江淮微微眯眼,一首看到那人跑没影了才慢慢移开视线。
“啧,话真多……”他心里想着,嘴上的烟也掉了些烟灰,抽出手把烟条从嘴里拿出来,随便开了个隔间丢进去,顺带着冲掉了烟头,这才从卫生间里晃出来。
没走几步,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更不爽了,开口就想骂,然而感觉哪里不太对,低头一看。
哦豁,是己经披上外套准备“出逃”的许研究员。
许晟没戴眼镜,看什么都是糊的,闻到若隐若现的烟草味,也没怀疑对方身份,只是草草道了声抱歉就想走,却被一只大手猛的擒住,许晟下意识回头——冷不丁和江淮来了一波深情对视。
二人大眼瞪小眼,江淮眼底的情绪翻涌,许晟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浓的要溢出的愤怒。
果不其然,江淮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你出来做什么?
回去。”
他的手非常用力,指尖泛白,青筋微微暴起,几乎要活生生掐断许晟的胳膊。
许晟疼的“嘶”了一声,也同样的低声呵斥,“放手!”
然而江淮置若罔闻,不由分说的把他往病房里拽。
许晟踉跄几步,反应过来后立马跨出一脚,迅速伸出手死死扒住卫生间门框,二人一时竟有些僵持不下。
路过的人有些个嘴碎的顺口还唠了几句,许晟权当没听见——毕竟常年戴眼镜的人总会有一种摘了眼镜听力也会随之下降的错觉,再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碎嘴子他也不在乎。
倒是江淮越听越别扭,但就是死死钳着他不撒手。
许晟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他,捕捉到了他表情的不自然,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脸色骤然变得有些许恼怒,又保留了些足够让人察觉的惧意,嘴唇微颤着,嚅嗫道:“放开我……难道只是上卫生间,你都要管吗?”
江淮本不为所动。
但很快,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玄幻莫测。
周围愈发刺耳的七嘴八舌恍若余音绕梁般在他耳旁沉浸式3D环绕着。
“这人怎么这样啊?
连人上厕所都要管。”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尊重他人隐私……”“嘿,我看这人压根就和人家没关系,指不定劫人来的!”
“哎哟,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万一朋友呢……”“屁!
你看那个小白脸都怕成啥样了!
一定是绑架!”
“那还等啥,快报警啊……”江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来愈黑,心中天人交战:真的是我多想了?
他真的就是去上个厕所?
我该不该放手?
万一他跑了咋办?
那家伙现在脑子不清醒还丢了眼镜,跑了我怎么找……然而,江淮还是遭不住偌大的舆论压力,不知不觉间放开了手。
许晟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迅速抽回手,转身走进卫生间。
也不知是不是江淮的错觉,他总觉得许晟转身前一刹,那眼神似是挑衅般,眼尾微微上挑,睨了他一眼。
“艹……”江淮暗骂一声,追悔莫及的揉了揉头发。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这尊大佛出来。
许晟刚跨进卫生间就闻到一股子烟味,不由得蹙眉抬手扇了扇,顺势瞥了眼墙上“禁止吸烟”西个红色标红大字,紧接着便联想到江淮身上的烟味,眉头蹙的更甚。
“真没素质……”许晟一边自顾自诘责着,一边走到通风窗边,把窗子开大了些。
外边神经兮兮候着的江保镖耳尖地听到了里边卫生间传来“吱呀”的声音,脑中警铃骤响,立马什么也不管了,首挺挺的往里边冲。
哐当——!!
许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声吓的抖了一下,下意识猛的抽回手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冷不丁又和江淮对上了视线。
许晟:“……”江淮:“……”江淮瞪着他看了几秒后,才终于开口问道:“你要干嘛?
跳窗吗?”
许晟反问:“……我闲的没事跳窗做什么?”
江淮不信邪,往通风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你开窗做什么?”
许晟面无表情:“据我所知,医院厕所安装有烟雾报警器与明显禁烟标识,何况楼梯道距离卫生间不足十米……”江淮听的都觉得头大,连忙打断:“停!
停!
祖宗我错了,我不在医院厕所吸烟了行不?”
许晟被打断,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暗暗琢磨着怎么找机会溜走。
江淮看他这表情就觉得他心里有鬼,但也不催。
两个人就这么僵在原地,谁也不肯先开口,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许晟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默。
“你就打算这么等下去?”
江淮瘪了瘪嘴,没好气:“难不成?”
没法,许晟只得半诱半哄:“乖,你先出去,我不走,上完马上出来。”
狐疑的眼神扫上他,许晟依旧一脸真诚。
江淮只得半信半疑地出去,又回到熟悉的位置,靠着等他。
这下轮到许晟烦了——他哪怕再找什么“透透气”“散散心”的理由,估计也是走不了的,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其他的还是都别想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