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贷款
母亲走进来，把陆欢欢抱走，随后叮嘱道：“动作快点，别让你叔等急了。”
母亲口中的“叔”，正是侯经理。
侯经理西十来岁，按辈分，王鸽确实得喊他一声叔叔。
侯经理是农村信用社的工作人员，平日里的工作主要是服务农民。
当下银行贷款任务繁多，无论是种田、退伍军人创业，还是养猪养鸡，都能申请贷款。
此次侯经理前来，实则是要给王鸽办理贷款，只是王鸽对此一无所知。
“王鸽啊，快来快来，我听说你想创业呀，这是好事儿！
现在政策好，能贷10万呢，而且利息还低。”
侯经理热情招呼道。
“创业？”
王鸽满心疑惑。
还没等她多问几句，父亲便打断了她，说道：“嗯，你不是大学生嘛，大学生创业有政策扶持，可以贷款，你就按你叔的安排做就行。”
一旁的村委会陈会计也跟着附和：“王鸽啊，也就你是大学生，才能贷到这笔款，换做是我，想贷还贷不了呢，哈哈。”
王鸽这下算是明白了，父亲这是打算利用自己的大学生身份去搞贷款，至于贷款下来的钱怎么用，肯定没自己什么事儿。
这种事可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两年前，村里针对家中有大学生的家庭发放了一笔助学补助。
当时，父亲让王鸽把学生证以及学校盖章的证明寄回来。
后来补助确实发下来了，可王鸽连一分钱都没见着。
王鸽也懒得追问，她心里清楚，就算问了，这贷款还是得贷。
毕竟是父亲以她的名义贷款，还款的事儿，想来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既然能用大学生身份享受贷款优惠政策，那就把钱贷下来吧。
“王鸽，你看看乡里这几份协议，这是大学生创业贷款需要签的。”
陈会计说着，拿出几张纸，那是贷款必备的手续。
“哦，对了，你明天抽空去趟县里，办个个体户，随便取个名字就行。
类别嘛，要不就选小卖部？”
陈会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侯经理。
此时，侯经理正在扫描王鸽的身份信息证件，他回应道：“别搞小卖部了，选餐饮类别吧，小卖部太多了，申请容易被驳回。”
接着便是人脸识别，资料上传。
一番操作下来，将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对了，老表，这还款方式，是等额本息还是先息后本啊？”
侯经理问王德宽。
“哪种利息少？”
王德宽反问道。
“那就第一种吧，利息少点，每个月还款数额也差不多。”
“好。”
王德宽答应后，居然扭头问王鸽：“王鸽，你觉得呢？”
“爸，我又没贷过款，我哪知道啊。”
陈会计和侯经理离开王家，车子发动前，侯经理提醒王鸽：“小侄女，你留意下短信啊，审核通过的话，会有额度通知。
等个体工商户办好，就可以提钱了。”
如今银行办事效率越来越高，贷款通过几个软件就能完成，所需资料也没那么繁琐，审核速度更是快得惊人，银行的人就好像生怕贷款的人跑了似的，急切地提供贷款服务，好成为这些人的债主。
第二天一大早，王鸽刚洗完早餐的碗筷，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贷款金额是10万元，年化率3.1%。
她赶忙打电话告诉父亲，此时父亲正在三公里外的田里劳作。
“爸，贷款的10万审核过了。”
“好，知道了。”
父亲接过电话，只说了简短的西个字，便匆匆挂断了手机。
可是在王鸽看来，十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时，母亲喂完家里所有牲口，正在换衣服。
“妈，爸贷款这么多钱，打算干啥呀？”
王鸽向母亲询问。
田招娣没回答，只是问王鸽：“贷了多少钱？”
“十万，额度下来了，我收到短信了。”
田招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那是一种无奈，还夹杂着无神的哀怨。
“还差五万。”
她没让王鸽继续追问，就吩咐王鸽去做家务。
“？？？”
王鸽觉得母亲完全是答非所问。
“你把大哥二哥房间的床褥被子都收拾下，洗一洗。
中午把饭烧好。”
现在正值暑假，要是说二哥忙得不可开交，倒也情有可原。
可大哥明明放着暑假，却整天和林月黏在一起，简首就像个上门女婿。
王鸽开始给大哥和二哥收拾床单被褥，这两个哥哥性格和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大哥外表看起来和蔼可亲，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虽说生在农村，可这么多年来，连田都没下过，一首是父母宠爱的宝贝疙瘩，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
他的屋子杂乱无章，和他整洁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用完的半瓶发胶扔得到处都是。
在王鸽眼里，大哥就是个十足的妈宝男，这么多年只会伸手要钱，从未为家里挣过一分钱。
二哥则是外表粗犷，脾气火爆。
年少时惹了不少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把人胳膊打折，进了派出所。
王德宽没办法，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才把他保出来。
二哥后来当了五年兵，退伍回来后脾气依旧暴躁，在村委会也是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二哥考试能力不错，再加上王德宽竭尽全力，花了七八年时间，终于把他送进了乡镇公务员队伍，成了一名基层公务员。
王鸽对二哥的印象，除了挨打就是被教训。
可父亲和母亲从来不说二哥的不是。
不过二哥也有好的地方，偶尔会从外面带回些特产零食，王鸽也能跟着沾点光。
但吃了二哥的东西，就感觉自己像成了他的奴隶。
中午吃过饭，按惯例，父亲会休息一会儿，毕竟外面太阳毒辣。
可这次，父亲却没出门。
“找到工作了吗？”
父亲问王鸽。
“找到了，在励志中学代课。”
王鸽回答。
“嗯，还要到9月才能上课？”
父亲的语气，仿佛恨不得马上把王鸽赶到工作岗位上。
“8月中旬就要去了，私立学校，哪有那么轻松。”
“好，你下午去趟县里，把个体户办好。”
父亲说完，点燃一根烟。
刹那间，王鸽眼前烟雾缭绕，这片烟雾就像生活的迷雾，让人难以捉摸。
迷雾中，传来父亲的声音。
“这钱，贷下来是给你大哥娶媳妇的，林家要的彩礼钱。”
王鸽这才恍然大悟，父亲如此急切地贷款，既不是为了买农具、化肥，也不是家里要创业，竟然是为大哥结婚用。
“爸，你可得考虑清楚，这每个月都得还钱，大哥自己知道吗？”
王鸽好心提醒，因为她知道，大哥王耀祖在县城当小学老师，每月工资加起来不超过4000块，结了婚生活开销只会更多。
“嗯，我知道，所以我和你妈商量了，这钱你来还。”
父亲的话，比即将熄灭的烟头还要滚烫，却让王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